杭州城的烟雨浸透了盐市街的绸缎庄,顾沉舟捏着张“盐引嫁妆”的喜帖,指尖掠过“妆奁千引”的烫金字时忽地顿住——帖子边缘的胭脂香混着海腥气,那是盐商女眷特制的熏香,寻常婚书绝无这般讲究。 “大人,盐户刘老栓家的闺女被抬走了!”小盐妞攥着半块喜饼冲进客栈,腮帮子鼓得像塞了盐的河豚,“那轿子镶金嵌玉的,可新娘子在帘子底下冲我比划——她腕上拴着麻绳呢!” 卫岚正对着铜镜贴花钿,闻言蘸着胭脂在案上画了只戴镣铐的雀儿:“盐引当嫁妆?这倒新鲜。麻雀叼米还能吐粒壳,他们这是连雀带窝一锅炖了。” 西湖画舫上的“盐嫁宴”正热闹。
盐商钱如海举着鎏金盐引匣,声如洪钟:“诸位瞧好!今日钱某嫁女,陪嫁盐引三千张!”宾客哗然中,新娘子顶着红盖头颤巍巍捧起盐匣,袖口滑落处赫然三道淤痕。顾沉舟混在贺客里抛着颗盐渍梅,梅核“咚”地砸进盐匣夹层——霎时金粉簌簌而落,露出底层发霉的旧引纸! “钱老爷这嫁妆晒得不够透啊。”顾沉舟笑吟吟上前掀开匣底,霉斑间“景和七年作废”的官印赫然在目,“新漆遮陈粮,您这手艺比扬州漆器铺还绝!”满座僵住时,画舫突然倾斜——郑黑胖扮作船夫在船底凿洞,卤水“咕嘟”漫过宾客鞋面,盐引遇水浮出赭色“假”字! 三更的盐仓街人影憧憧。
钱府家丁正逼盐户签“自愿书”,忽见卫岚拎着灯笼飘然而至:“新娘逃婚躲这儿了?”家丁刚要呵斥,灯笼纸“噗”地烧穿,火星溅上文书——墨迹遇热竟化作桃花瓣簌簌飞散,纸面浮出蝇头小楷:“强夺民女,盐引抵债”。 “哎呀呀,喜事变成桃花劫了!”卫岚袖中飞出串铜钱,精准砸中家丁膝窝。二十个壮汉跪倒的功夫,小盐妞从草垛钻出,掏出特制印泥嚷道:“按真手印得用这个!”盐户拇指沾泥按上文书,朱砂印竟绽出金蕊盐晶花——原是顾沉舟用遇热显形的盐卤粉调了色! 公堂对峙那日,钱如海抬出十箱“真盐引”喊冤。
“顾大人血口喷人!”他刚展开户部批文,堂外忽传来喜乐声。八名盐工抬着贴“囍”字的盐袋鱼贯而入,袋口“哗啦”裂开,雪盐倾泻成丘。小盐妞蹦出来抓起把盐:“钱老爷说这些引换的盐够吃三年?可新娘子说——”她突然捏嗓学娇啼:“库房老鼠都饿得啃嫁衣啦!” 满堂哄笑中,顾沉舟抽开盐袋暗格,百张地契雪片般飞出——全是盐户抵押的盐田契!“好个盐引换嫁妆!”他振袖扫落案上惊堂木,“原来嫁的是盐田,娶的是贪心!”钱如海在地时,卫岚抖开圣旨轻笑:“皇上说,杭州盐田该添点喜气——即日起分还盐户,当嫁妆!” 暮色染红盐船归帆,顾沉舟在盐田埋下盐晶花种。
新立的界碑顶蹲着只陶猫——郑黑胖说老鼠最怕猫叫。果然半夜钱府库房鼠患成灾,账册被啃得七零八落,管家举着破纸哭嚎:“全是猫爪印,索赔都没处告啊!” 江风送来小盐妞清亮的吆喝,盐户女子们腕系金绳穿梭田埂——绳上盐晶花遇光流转,既是防伪标记,也是顾沉舟赠的“真嫁妆”。卫岚策马掠过界碑时,陶猫突然“喵呜”弹出颗盐梅,正中钱如海偷摸界碑的手背。 “大人,两淮盐商送来贺礼。”她抛来镶玉拜匣,“说是恭贺您破获‘盐嫁案’,特献百年陈卤十坛——” 顾沉舟启匣大笑。匣中哪有卤水?分明蜷着只酣睡的奶猫,爪下按着张皱巴巴的契纸:“猫啃过的地契,您猜还作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