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盐运司的密室在寅时泛着冷光。顾沉舟站在青铜碑前,指尖抚过碑面上新刻的“盐脉承天”西字——这是盐工们连夜凿出来的,每道划痕都浸着他们的血汗。碑身下方,压着块半透明的盐晶,正是昨夜从盐井深处运来的“盐玉”,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盐母画像里女子的眼瞳。 “顾大人。”卫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月白盐工服,发间别着枚贝壳簪,手里捧着盏盐晶灯。灯芯的盐晶泛着幽蓝的光,“老周头在盐仓暗格里翻出本旧账,您看——” 顾沉舟接过账册。封皮写着“洪武二十三年盐工契”,边角还沾着未干的蜡油。第一页画着幅奇异的图案:两条交缠的龙形盐脉,中间嵌着块玉,玉上刻着“蚀脉”二字。他的指尖刚触到纸页,腰间的光栅律碑突然发烫——与供桌上的盐玉产生共鸣,在案上投下道影子,竟与盐脉图案分毫不差。 “这是……”卫岚的声音发颤,“老周头说,这是当年盐工们偷偷记的‘护脉秘辛’。您看最后一页——”她翻到最后一页,墨迹被血浸透大半,“‘洪武二十三年冬,倭国使臣献‘蚀脉砂’,言可化盐晶为刃,断我大明盐脉。顾夫人持活盐破之,身陨。’” 顾沉舟的瞳孔骤缩。他想起三日前在都察院查到的密档:洪武三十年,沧州盐场曾因“盐引造假”被抄,当时的盐运使正是张侍郎的祖父。而“顾夫人”之名,正是他娘的闺名“顾清欢”。 “岚儿。”他握住她的手,“你阿娘当年,是不是也见过这样的账?” 卫岚的指尖微微发颤。她望着案头那盏盐晶灯,灯芯突然爆出细碎的光:“阿福叔说,我阿娘临终前说,顾夫人和她,是‘盐脉的双生魂’。一个护盐引,一个守盐母,首到盐脉重见天日。”她的声音哽咽,“可阿娘没说完就走了……首到在盐井,我看见您腰间的光栅律碑,才明白,原来我们的命运,早就在二十年前连在一起了。” 密室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顾沉舟抬头,正看见窗棂外闪过道黑影。他冲出门去,正撞见郑黑胖浑身是血,怀里抱着个雕花木匣:“顾大人!盐工老张头被倭国人刺杀了!他临死前说,木匣里有‘蚀脉砂’的解药!” 顾沉舟接过木匣。匣身刻着“菊纹丸”三字,锁孔里塞着块带血的盐晶——正是盐井里挖出的“盐玉”。他用力一掰,锁“咔”地开了,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粒朱红药丸,每粒都裹着层薄蜡,与盐玉的光晕形成诡异的对称。 “这是……”卫岚的声音发颤,“老周头说,这是当年顾夫人用活盐炼的‘护脉丹’,能破倭国的‘蚀脉术’!” 话音未落,盐仓方向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顾沉舟拽起卫岚的手,两人刚扑到仓边,就听见“咔嚓”一声——盐仓的青石板裂开道缝隙,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岩石。岩石上,嵌着七颗幽蓝的盐晶,每颗都缠着根带血的麻绳,与倭国人腰间的盐刀连成一线。 “盐晶蚀脉阵!”卫岚的盐晶灯突然大亮。灯光映得盐晶泛起白霜,“我在《盐铁异志》里见过记载——倭国人用活人血祭盐晶,再用盐晶腐蚀盐脉,让盐晶变成‘蚀脉刃’,专破我大明的盐引!” 顾沉舟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摸出怀里的活盐,盐粒在他掌心泛着幽蓝的光,竟与盐晶产生共鸣。他这才看清,盐晶上的血渍,竟在活盐的光下缓缓流动,像活了过来。 “岚儿!”他大喊,“盐母灯!” 卫岚举起盐晶灯,灯光映得盐晶阵泛起金光。盐工们的盐晶灯连成一片星河,竟从西面八方涌来,将盐晶阵团团围住。小盐妞站在最前,举着那只焦黑的盐晶花,脸上沾着血,却笑得比阳光还亮:“顾大人!我们把盐晶兽的‘邪珠’扔进海里了!它再也不能吃活盐啦!” 顾沉舟望去。海面上漂浮着颗幽蓝的珠子,正是从盐晶兽眼里抠出的“邪珠”。此刻,珠子遇海水即化,溅起的水花里,竟浮出无数盐工的名字——从洪武到天启,足有上千个。 “盐工们!”顾沉舟振臂高呼,“盐脉在民,民心即天!今日我们护盐脉,明日盐脉护我大明!” 盐工们的口号声震得仓房嗡嗡作响。郑黑胖突然指向盐晶阵中心:“顾大人!倭国的‘盐使’来了!” 顾沉舟抬头。盐仓门口站着个穿绯色官服的男人,腰间挂着块“菊纹”玉牌,左眼戴着块黑布,露出的右眼里泛着妖异的青——正是陈焕之供词里提到的“盐晶兽饲主”。 “顾沉舟!”男人的声音像生锈的刀,“你以为毁了我盐晶兽的‘邪珠’就能护脉?真正的蚀脉术才刚开始!”他举起手中的盐晶,“看到了吗?这七颗‘蚀脉晶’,是用你娘的活盐炼的!” 顾沉舟的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为何盐晶阵的邪祟之力如此凶猛——原来倭国人用了他娘的活盐做引子,将她的怨气化作了蚀脉刃! “盐母护脉,活盐镇邪!”他大喝一声。 活盐从他掌心飞出,化作千万道蓝光,射向七颗蚀脉晶。盐晶遇热迸发强光,竟将麻绳烧得“噼啪”作响。为首的倭国人惨叫着挣扎,黑布下的左眼突然渗出黑血——那是被活盐灼伤的邪祟之血。 “顾大人!”卫岚的盐晶灯突然化作一道蓝光,“盐母显灵了!” 顾沉舟转头望去。晨光里,盐工们的盐晶灯连成一片星河,竟在仓顶投下道彩虹。彩虹尽头,隐约可见位穿月白衫子的女子——与顾母、卫母的面容有七分相似。她手持盐晶,对着倭国人轻轻一挥,盐晶刃突然“当啷”落地,竟被盐晶腐蚀出一个个窟窿。 “盐母!”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女子的身影逐渐消散。她的声音像盐雾般飘来:“盐脉在民,民心即天。你毁得了盐晶,毁不了千万盐工的心。” 倭国人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声:“顾沉舟!你以为这样就能护脉?盐脉早就是东瀛的了……” “盐脉在民。”卫岚举起盐晶灯,灯光映得盐晶泛起暖光,“不是东瀛,是我们。” 顾沉舟望着逐渐恢复平静的盐仓,望着卫岚泛红的眼尾,忽然明白:所谓“盐晶蚀心”,从来不是盐晶的胜利,而是民心的胜利。那些被血染红的盐粒,最终会在盐工的手里重新结晶,变成最纯净的活盐——就像顾母、卫母,就像所有为盐脉流血牺牲的人,他们的信念,终将化作最坚韧的盐脉,守护这片土地。 “走。”他拉起卫岚的手,“去盐运司。该让皇上看看,到底是谁在护盐脉,谁在卖国。” 卫岚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颤。她望着他侧脸上的光,突然想起昨夜在盐井里,盐母画像里女子说的话:“盐脉在民,民心即天。”此刻,这句话像颗种子,在她心里发了芽——原来最强大的力量,从来不是盐晶,不是盐引,而是千万双为公平而握的手,是千万颗为正义而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