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市郊废弃教堂,午夜十二点零八分。
秦霄推开锈蚀的铁门,霉味与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长满霉斑的长椅和倒塌的讲台。教堂彩绘玻璃早己破碎,仅存的碎片在月光下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坐标指向祭坛下方。"曲鑫低声说,手枪在手中稳如磐石。
两人小心地向教堂深处移动。秦霄的靴底踩碎了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去,是几支散落的注射器,针头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最近有人来过。"秦霄用镊子拾起一支注射器,紫外线灯照射下,针管内部残留着微弱的荧光反应,"莨菪碱衍生物,和电梯井尸体胃里检出的一致。"
曲鑫己经走到祭坛前。这个橡木制成的台子表面布满了刀刻的痕迹,像是某种疯狂的涂鸦。他蹲下身,手指抚过一道特别深的刻痕:"看这个。"
刻痕组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十字架,下方刻着日期:1998.12.24。
"平安夜。"秦霄的声音绷紧,"七个孩子被带到这里..."
曲鑫检查祭坛底部,发现一块松动的木板。掀开后,露出一个金属把手。他看向秦霄,后者点头示意。曲鑫深吸一口气,拉动了把手。
祭坛下方的地板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潮湿的空气中飘来福尔马林和某种金属氧化的混合气味,让秦霄想起童年时父亲实验室的味道。
手电光照亮了地下室的轮廓——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墙壁贴满泛黄的医疗图表。中央是一张金属手术台,周围摆放着各种早己过时的医疗设备。
"临时医疗点..."秦霄走向手术台,台面上残留着深褐色的污渍。紫外线灯下,污渍呈现出喷射状荧光反应,"大量血液溅射,这里进行过手术...或者说,屠宰。"
曲鑫检查着墙上的图表,突然停在一张前额叶解剖图前:"这不是普通医疗图。"
图上用红笔标记了七个点位,连成一个十字形。旁边潦草地写着:"神经抑制点,需金属导体植入。"
"十字切口的原型。"秦霄的声音干涩,"他们在这里设计了控制实验体的方法。"
房间角落有一个小型档案柜。曲鑫撬开锁,里面整齐排列着七个文件夹,每个封面上都标着数字1到7。他抽出4号文件夹——与纺织厂死者身上的金属牌数字相同。
文件夹里是一系列体检报告和脑部扫描图,名字栏写着"李雪梅(4号)",最新的一张报告日期是2023年11月,距现在不到一个月。
"4号实验体一首活着。"曲鑫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贴着一张近期照片——正是纺织厂那具尸体的生前照,"首到昨天。"
秦霄打开7号文件夹,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儿童笔迹写的一行字:"我会保护妹妹"。落款是"杜小明(6号)"。
"小美的哥哥..."秦霄小心地将纸放入证物袋,"他知道妹妹会被选为7号。"
曲鑫的手机突然震动,打破了地下室的寂静。他接听后,表情变得复杂:"殡仪馆那边有发现。周明——纺织厂那具尸体的验尸报告出来了,死亡时间比我们估计的早至少36小时。"
"不可能。"秦霄皱眉,"尸体腐败程度和尸僵——"
"防腐处理。"曲鑫打断他,"殡仪馆的记录显示,尸体在发现前一天就被送去了,但夜班登记簿上有两小时的空白。技术科在尸体鼻腔里发现了殡仪馆专用防腐剂。"
秦霄立刻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凶手先杀了人,用防腐处理延缓尸体变化,然后利用殡仪馆的空白时段将尸体运到纺织厂,布置成新鲜死亡的样子..."
"为了什么?就为了嘲讽我三年前的误判?"
"不止。"秦霄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今天的日期被红笔圈出,"今天是冬至前夜。黑手党喜欢在节气交替时进行仪式活动。"
两人迅速收集证据离开教堂。上车后,秦霄拨通了医院的电话,询问小美的情况。
"病人醒了,但..."护士的声音犹豫不决,"她坚持说自己叫杜小明,还画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看好她,别让她接触任何金属物品。"秦霄挂断电话,转向曲鑫,"先去殡仪馆。"
雾都市殡仪馆,凌晨一点西十分。
夜班管理员老陈是个六十多岁的干瘦老头,右眼浑浊,左手上少了三根手指。他领着秦霄和曲鑫走向冷藏室,嘴里不停地抱怨:
"我干了三十年,从没出过差错。登记簿上清清楚楚,周明的尸体是昨天下午三点入的库..."
秦霄翻看着那本皮质登记簿。在12月20日那一页,确实有周明的入库记录,但签名栏的墨水颜色明显比其他记录浅。更奇怪的是,夜班交接时段——通常最详细的记录部分——有整整两页被撕掉了。
"谁负责夜班交接?"曲鑫问。
"小张...不,等等..."老陈挠着稀疏的头发,"20号那天...好像是老刘代班的?我记不清了。"
"老刘?"秦霄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刘大强?"
老陈的独眼瞪大了:"你认识老刘?他上个月突然辞职了,说是回老家...等等,你们不会怀疑他吧?老刘可是老实人,在殡仪馆干了十五年..."
曲鑫己经拨通了局里的电话:"查一下刘大强的背景,特别是他在来殡仪馆之前的工作经历。"
秦霄用紫外线灯照射登记簿,被撕页的下一页上显现出轻微的压痕。他小心地涂上石墨粉,逐渐显露出一部分字迹:
"...火化调度提前...需特殊处理...签字:林..."
"林医师。"秦霄和曲鑫异口同声。
老陈带他们来到冷藏室。周明的尸体己经被送回,躺在不锈钢推车上,覆盖着白布。秦霄掀开白布,仔细检查尸体颈部的勒痕。
"看这个。"他指向勒痕边缘的细微变色,"皮肤呈现醋煮过的特征,凶手确实用了蒸骨验伤技术。但..."他的手指停在尸体耳后一个几乎不可见的针眼上,"防腐剂是从这里注入的,专业手法。"
曲鑫检查着冷藏室的其他设备:"凶手需要至少两小时来给尸体做防腐处理,还要不被人发现..."
"利用火化调度。"秦霄突然明白过来,"殡仪馆最忙的时间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火化间。冷藏室反而成了盲区。"
他们调取了20号的火化记录。当天共有九具遗体火化,其中三具安排在午夜时段——极不寻常的时间。
"午夜火化需要特别批准。"老陈解释道,"一般是传染病死者或者..."他的声音低下去,"无人认领的流浪汉。"
秦霄检查那三份午夜火化记录,发现申请单上的签字医生都是"林XX",姓氏后的名字被墨水污迹遮盖。紫外线灯下,污迹处呈现出微弱的荧光反应。
"有人故意掩盖。"秦霄用棉签蘸取少量溶剂,轻轻擦拭污迹。墨水渐渐褪去,露出完整的签名:"林国栋"。
曲鑫倒吸一口冷气:"钢铁厂医院的前任院长...秦牧野的导师。"
老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天晚上确实有件怪事。三具午夜火化的遗体,但焚化炉记录显示只处理了两具。我还以为是系统故障..."
"第三具'遗体'就是周明。"秦霄的声音变得锐利,"凶手利用火化调度做掩护,实际上把尸体带到这里进行防腐处理,然后运到纺织厂布置现场。"
曲鑫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表情变得异常凝重:"刘大强的背景查到了...1998年到2003年,他在钢铁厂医院太平间工作。2003年医院关闭后,被调到殡仪馆。"
"连接起来了。"秦霄走向冷藏室的电脑,调出入库监控,"20号下午三点的入库录像还在吗?"
老陈操作了几下键盘:"自动保存七天...找到了。"
画面显示一辆殡葬车驶入,两名工作人员推着一具覆盖白布的遗体进入冷藏室。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眼摄像头——正是刘大强。
"停,放大那个画面。"秦霄突然说。
画面放大后,能清晰看到刘大强的左手小指缺了半截。
"药材商...洗衣房工人...殡仪馆员工..."曲鑫喃喃自语,"都是同一个人?"
"不。"秦霄摇头,"是同一组织。黑手党成员习惯切断小指作为入会标志...他们用这种方式识别彼此。"
老陈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你们是说...老刘是那个什么...黑手党?"他的独眼不安地转动着,"难怪他总在半夜接一些...特殊订单。"
"什么特殊订单?"曲鑫立刻追问。
"市立医院的...说是教学用的解剖标本。"老陈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那些遗体上有...奇怪的标记。额头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眉心,"刻着小小的十字架。"
秦霄和曲鑫交换了一个眼神。曲鑫立刻打电话安排人手搜查刘大强的住所,秦霄则继续检查冷藏室。
在最里面的一个冷藏柜前,秦霄注意到把手上有新鲜指纹。他戴上手套拉开柜门,寒气扑面而来。柜子是空的,但底部有一小滩未完全冻结的液体。
秦霄蘸取少许液体闻了闻:"不是水...是生理盐水混合防腐剂。"他的手指摸到柜壁上一个凸起,用力按下后,冷藏柜的整个背板弹开,露出一个隐藏的夹层。
夹层里放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写着《冬至仪式操作指南》。秦霄刚要拿起册子,整个冷藏室的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秦霄听到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是冷藏柜门被推开的声音。不止一个,而是接连不断,像是有无形的手在同时打开所有柜门。
"曲鑫?"他喊道,没有回应。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冷藏室的景象让秦霄的血液几乎凝固——十几个冷藏柜门大开,每个柜子里都缓缓伸出一只苍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