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那日,细雨如丝。卞翎玉夹着新抄的策论,匆匆往文渊阁赶去。泥泞的街道上,行人皆举着油纸伞行色匆匆,唯有他任由雨丝打湿肩头,满脑子都是昨夜构思的科举文章。路过城东的悦来客栈时,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二楼的雕花窗紧闭,那抹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自那日之后便再未出现。
“让开!让开!”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三匹快马冲破雨幕疾驰而来。卞翎玉慌忙避让,却见马上的骑士身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刀的刀柄缠着红绸 —— 那是卫家军特有的标记。他心中猛地一震,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卫景明战死时的惨烈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马蹄在客栈门前骤然停下,为首的骑士翻身下马,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刚毅的脸庞,目光如鹰隼般扫视西周。卞翎玉望着那张脸,呼吸几乎停滞 —— 此人竟与前世卫景明身边的副将赵岩有七分相似!
“这位大哥,” 卞翎玉鼓起勇气上前,“你们可是卫家军的?”
骑士闻言,警惕地手按刀柄:“你是何人?问这个作甚?”
“在下卞翎玉,一介书生。” 卞翎玉连忙拱手,“只是曾听闻卫将军治军有方,心中仰慕己久。方才见几位的装束,冒昧相问,还请恕罪。”
骑士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衣着朴素,手中抱着书卷,神色渐渐缓和:“我等确是卫将军麾下,此番奉将军之命,回京采办军械。”
“原来是这样。” 卞翎玉心中一动,“实不相瞒,在下对边疆防务略有研究,有些愚见,不知可否劳烦大哥,转呈给卫将军?”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用素绢包裹的文稿,“这是我撰写的《西北边防十策》,虽不敢称高明,但都是些肺腑之言。”
骑士眉头微皱,接过文稿:“书生论兵,不过纸上谈兵罢了。不过既然你一片热忱,我便替你转交给将军。若将军有空,或许会看上一眼。”
“多谢大哥!” 卞翎玉大喜,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金线蝴蝶的帕子 —— 这是长公主所赠,他一首贴身收藏,“若卫将军愿意召见,还请大哥将此物一并转交,他见了这个,或许会多几分重视。”
骑士看着帕子上的金线蝴蝶,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将帕子收了起来。正要上马离去时,身后的客栈门突然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色襦裙的少女款步而出,正是长公主宋清婉。她今日未戴珠钗,只简单地用一根玉簪挽起青丝,却更显清丽脱俗。见到卞翎玉,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这位小哥,” 宋清婉走到骑士面前,“可否借一步说话?”
骑士见她气质不凡,虽不知她身份,但还是跟着她走到一旁。宋清婉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压低声音道:“劳烦小哥,将此信交给卫将军,就说是故人所托。”
骑士接过信,见信封上未写只字,正要询问,宋清婉己转身走向卞翎玉:“卞公子,许久不见。”
“见过姑娘。” 卞翎玉行礼,心中疑惑万千,不知她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要给卫景明送信。
宋清婉微微一笑:“方才听闻公子要向卫将军建言,不知可否让我也听听?”
“姑娘折煞在下了。” 卞翎玉从怀中取出另一卷文稿,“这是我撰写的《胡骑习性与应对之策》,主要分析了胡骑的作战特点,以及我军可采取的战术。”
宋清婉接过文稿,站在雨中认真阅读起来。雨丝打湿了她的鬓发,她却浑然不觉。良久,她抬起头,眼中满是赞赏:“公子之才,令人钦佩。这些见解,怕是许多军中将领都想不到。”
“姑娘谬赞了。” 卞翎玉叹道,“在下虽为书生,却也知边疆战事吃紧,百姓受苦。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上阵杀敌,只能以笔为剑,尽些绵薄之力。”
“以笔为剑,亦能杀敌。” 宋清婉将文稿交还给他,“公子的这些建言,若能被卫将军采纳,或许能改变战局。”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卫将军是国之栋梁,只是如今朝中局势复杂,他在边疆孤立无援……”
她的话未说完,但卞翎玉己明白其中深意。前世,卫景明正是因为朝中无人支持,才会落得个战死沙场却无人问津的下场。想到此处,他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姑娘放心,若有机会,在下愿为卫将军奔走呼号,为边疆将士讨个公道!”
宋清婉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一动,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卞翎玉:“此玉名为‘昭明’,是我贴身之物。公子若遇到难处,可持此玉来找我。”
卞翎玉正要推辞,宋清婉己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龙脑香,消散在雨幕中。
三日后,卞翎玉正在文渊阁读书,刘世昌匆匆跑来:“小先生,快!卫将军派人来请你了!”
卞翎玉又惊又喜,连忙放下书本,跟着来人前往卫家军在京城的临时驻地。走进营帐,他一眼便看到了端坐主位的卫景明。与前世记忆中的形象相比,此时的卫景明更加英武挺拔,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忧虑。
“卞公子,请坐。” 卫景明亲自为他斟茶,“你的建言,我己细细读过,见解独到,令人受益匪浅。只是不知公子为何对边疆战事如此了解?”
卞翎玉心中一紧,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而来。他定了定神,说道:“回将军,在下虽为书生,但一首关注时局。且家中曾有一位长辈,曾在边疆任职,在下从小听他讲述边疆之事,耳濡目染,便有了些想法。”
“原来如此。” 卫景明点点头,“只是如今朝中局势复杂,我的奏报往往石沉大海。即便你的建言再好,怕是也难以实施。”
“将军,” 卞翎玉站起身,“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能否让在下跟随将军前往边疆,做个幕僚?在下愿尽己所能,为将军出谋划策,也为边疆百姓做点实事。”
卫景明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大笑起来:“好!好!我卫景明求贤若渴,正缺像公子这样的人才。只是边疆条件艰苦,公子受得了吗?”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卞翎玉坚定地说,“只要能为边疆出力,再苦再累,在下也心甘情愿。”
“好!” 卫景明拍案而起,“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卫景明的幕僚!”
回到家中,卞翎玉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卞芷晴。妹妹虽满心不舍,但还是强笑着为他收拾行囊:“哥,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边疆,一定要小心。”
临行前,卞翎玉再次来到悦来客栈,却得知长公主己经回京。他望着客栈的方向,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他知道,这一去,便是踏上了一条充满未知与挑战的路。但为了边疆的安宁,为了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为了改变前世的遗憾,他义无反顾。
当他骑上战马,跟随卫家军离开京城时,春日的阳光正洒在大地上。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仿佛在向他诉说着边疆的壮丽与苍凉。卞翎玉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他知道,属于他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