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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移门映着暖黄色块，清蒸鲈鱼的鲜香混着罗勒碎的气味攀上玄关。
林春生脱下大衣的手停在半空，隔着玻璃望见江野系着雾霾蓝围裙的背影——
那人正伸手拿吊柜里的胡椒瓶，后颈脊椎骨节微凸，像串起他漂泊岁月的锚点。
“回来得刚好。”江野没回头，砂锅盖掀起时将白雾泼向顶灯，氤氲了他精致的眉眼“洗手喝汤。”
餐桌摆着水晶虾仁，青菜碧绿得能滴出釉色。
林春生指尖拂过碗沿，青瓷的温度顺着指纹爬进血脉。
他想起那次酒吧夜晚那滴滚烫的眼泪，烫的他灵魂发颤。
可他们默契都不去提起那一晚的荒唐，维持着平和的假象。
文蛤豆腐汤的热气熏得他眼眶发潮。
江野把最大一块排骨夹进他碗里，袖口蹭上酱油渍：“吃点？”
“你不想问今天跟我一起吃饭的是谁吗？”
勺柄在江野掌心硌出红痕。
他看见江野手背上被烫出的红痕——“怎么……”林春生突然抓住江野的手，“我出去吃，你怎么还天天做饭？”
冰箱运作的嗡鸣填满寂静。
江野面容平静的抽纸巾擦拭水渍，睫毛垂成两弯潮湿的桥：“那次你在沙发上睡着了，是我把你抱进房间里的，我摸到你脊梁骨硌得慌。”
抹布反复擦着早己干净的桌角，“相比于密不透风追问你，让你喘不过气来。”
“我更希望你每天都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其他的我们慢慢来。”
林春生眼眶温热，有液体蔓延模糊了视线。
浴室水汽漫进客厅时，林春生正盯着电视柜上的相框出神。
是他背着江野从酒吧走回家的那天，楚颂安拍下来的。
江野乖巧的脸贴在他的脖颈处，肌肤相贴的温度现在仿佛也能触摸到。
现在那人浴袍带子松垮系着，挨着他坐下时木茶香盖过了淡淡的烟草味。
“头发没吹干。”林春生抓过毛巾按在他头上。
指腹陷入柔软发根的瞬间，江野突然抓住他手腕，喉结在灯下滚了滚。
“那我也不想问你和谁出去……”江野声音闷在毛巾里，“我想问为什么你最近总在有意无意的疏远我吗？”
“因为太像了！”破碎的喊声撞上墙壁。
林春生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印，“你端汤的样子...和我爸妈车祸前最后那顿晚饭...”
冰啤酒淌过童年裂痕——女人把热汤推给丈夫时笑容鲜亮，两小时后却都变成白布下的轮廓。
江野神情淡然，专注的看着他，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眉骨，停在绯红的眼尾处：“真的很像吗？”
林春生倏然睁大眼。
这个秘密连心理医生都不曾挖出——五岁生日那晚——
因为自己吵着闹着要出生日蛋糕，即便做好了一大桌丰盛的晚餐，爸爸妈妈还是被他闹的没办法。
只能开车出门去买蛋糕回家。
“你做噩梦时会说梦话……有次我无意间听到了…”江野的拇指眼尾，“喊了西十六次妈妈，二十八次爸爸，十九次我错了，我不想吃蛋糕了，求你们别出门。”
落地灯将他瞳仁染成琥珀，那里没有林春生预想的怜悯，只有温热的笃定：“生生，那不是你错的，不要这样惩罚自己。”
月光爬上清空的碗碟。
“二十岁生日快乐，我的宝贝。”江野将一枚银质戒指推到林春生无名指的指根。
林春生愣住了，礼花在脑海中炸开，慢好几拍才反应过来，抓起江野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衬衫下心跳震着两人的掌纹。
他别过烧红的脸，“很不争气，对吧。”
窗外有夜航飞机掠过，江野忽然笑出声，鼻尖蹭过他发烫的耳垂：“很喜欢我？” 呼吸扫过他的颈侧动脉，“反正我很喜欢你呢。”
“我也很喜欢你。”林春生小声嘟囔着。
“什么？”江野没听清，身子向他倾斜着，“我没听清。”
“我说我也特别喜欢你！”如果平时没听清林春生绝不会再说第二遍，可能是此刻的场景太温馨太美好。
林春生看到江野脸上的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赤红着耳根，丢给江野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两人笑闹的声音和洗碗机的水声夹杂。
林春生心中久违的平静，那些不安悉数褪去。
他把下巴抵在江野肩窝，看泡沫在池中膨胀碎裂：“明早想吃酒酿圆子。”
“加双份桂花？”江野反手将洗洁精泡泡点在他鼻尖。
这个曾引发冷战的小动作，此刻只引来林春生蹭在他后背的闷笑。
他们像两株根系缠绕的植物，在蒸腾的水汽里舒展枝叶。
“你做饭怎么不做你爱吃的，一点肉也没长，看起来还瘦了不少。”
林春生用手臂丈量着江野的腰围，皱着眉说道。
“我比较挑食，也不爱吃饭。”
林春生突然把他转过来，干燥温热的掌心捧着江野的脸。
三十厘米距离里，林春生看见他墨色的瞳孔中清晰的映出自己的倒影。
“真可怜。”林春生将额头贴上江野的额头，“怎么你爱吃的东西这么少。”
油烟机照明灯在瓷砖投下交叠的影子。林春生闭上眼向前迎去。
在唇齿相触的瞬间尝到文蛤汤的鲜甜，还有自己终于落下的泪的咸涩。
冰箱贴压着的便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江野早晨写的菜谱，最后一行小字洇在水痕里：“祝我的生生宝贝二十岁生日快乐。”
林春生在江野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笔，在那行他因没注意而差点错过江野准备的惊喜的小字下写下。
因为有你，生日很快乐。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后来林春生在他们的恋爱日记本里写下，爱的反面不是恨，是恐惧。
怕滚烫的汤会凉，怕捧出的心会碎，怕重演记忆里所有戛然而止的温暖。
但如果害怕失去爱而选择不去爱，那可能我们一辈子都会失去幸福的能力。
万幸，我的世界出现了一个人。
他也不懂爱，可他竟然教会了我什么是爱。
让我明白，当然要去爱了，爱是多美好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