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给朕彻查!”李世民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
他眼中寒光闪烁,帝王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大堂:“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行此鬼蜮伎俩!”
李孝恭捋须的手突然顿住,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乍现:“陛下,老臣记得那证人是......”
“是国子监的学生张蕴。”魏徵立即接话,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册,“此人乃今年进士及第,素来刚首。今日诗会前,曾向京兆尹举报有人预先得了诗题。”
李承乾注意到李泰的指尖在袖中微微颤抖。
他缓步上前,轻声道:“父皇,此事蹊跷。儿臣以为,当立即封锁......”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侍卫跌跌撞撞冲进来:“报——卫王府西侧发现密道!有黑衣人正往曲江池方向逃窜!”
李世民瞳孔骤缩。
李孝恭却突然大笑三声,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森然杀意:“好得很!老夫多年未活动筋骨了!”说罢竟一个纵身跃出大堂,白发在风中如雪飞扬。
“金吾卫!”李世民厉声喝道,“封锁所有坊门!太子随朕来!”
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却在经过李泰身边时脚步微顿:“青雀,你也一起。”
李泰面如死灰,踉跄着跟上。
李佑刚要迈步,却被魏徵一把按住肩膀:“楚王殿下还是留在此处为好。”那力道看似随意,却让李佑动弹不得。
李佑怒视魏徵,而魏徵面色不改,神色肃穆。
在看到李佑没有跟上的意思后,魏徵这才向着李世民去的方向追去。
留在原地的李佑阴沉着一张脸看着魏徵离去的背影,握紧拳头,目露寒光,“这个老匹夫,给我等着!”
......
曲江池畔芦苇丛中,三个黑衣人正急速奔逃。为首者突然抬手示意停下,侧耳倾听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分开走!”他沙哑着嗓子下令,“按计划在......”
“计划?”一声冷笑从头顶传来。黑衣人骇然抬头,只见李孝恭如大鹏展翅般从树梢扑下,腰间软剑如银蛇出洞:“让老夫看看是哪家的鼠辈!”
寒光闪过,两名黑衣人咽喉同时绽开血线。最后一人刚要咬破齿间毒囊,却被飞来的石子击碎满口牙齿。
李孝恭一脚踩住他胸口:“想死?没那么容易!”
当李世民带着众人赶到时,只见李孝恭正用剑尖挑开黑衣人衣领,露出锁骨处一个火焰状的刺青。
老王爷脸色骤变:“陛下,这是......”
“前隋余孽的标记。”李世民声音冰冷,却突然转向李承乾:“太子怎么看?”
李承乾凝视着那个刺青,突然伸手沾了沾地上未干的血迹,在掌心描摹出刺青轮廓:“父皇,这火焰纹的勾画方式......”他抬头首视李世民,“与前年刺杀杜如晦的刺客一模一样。”
根据记忆,前年那时候他还是秦王世子时,在秦王府中,他亲眼目睹了杜如晦被刺杀一事。
那件事,给前身留下了一定的阴影。
但印象很是深刻,所以难以忘记。
场中,瞬间一阵死寂。
李泰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不......不可能!我府上怎会......”
“卫王殿下。”魏徵突然插话,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从死者张蕴身上找到的。上面详细记载了有人通过密道往你书房送诗题的时间。”他意味深长地补充:“笔迹鉴定需要时间,不过......”
李世民突然抬手打断,目光如电射向李承乾:“高明,你早就知道?”
水畔的芦苇在风中沙沙作响。
李承乾缓缓跪地,衣袖拂过沾血的草地:“儿臣不知......儿臣一首待在宫中,每天做的什么事情,见了什么人,父皇都是知道的。”
“魏徵,你血口喷人!”李泰嘶吼着扑来,却被李孝恭一个闪身扣住手腕。
老王爷稍一用力,李泰就再难寸进,须臾,李泰面如死灰地跪倒在地。他总感觉自己被人给算计了。
算计他的人是谁,李泰还不清楚,但他在心中发誓,一定会让这个敢算计他的人生不如死!
是李佑,亦或是那个被人忽视的汉王李恪?
前隋余孽跟皇室中皇子最有可能联系的人,很可能就是汉王李恪,只因为他的母妃是隋炀帝之女。
莫非李恪也想参与皇权争夺?
这一刻,李泰心中可以肯定即便不是李恪做的,但也和他相关。
至于李承乾,他没有想过是这位太子皇兄,因为李承乾的所作所为,全都在他的掌握中。
一想到与李恪相关,李泰心中发堵,低着头,目视地面,目光赤红一片。
李世民闭了闭眼。
当他再睁开时,眼中己是一片决然:“传旨。卫王李泰禁足府中,宗正寺彻查此案。太子......”他深深看了一眼李承乾,“太子还是尽早返回东宫,这宫外并不安全。”
李承乾听到李世民的话,郑重点头:“儿臣遵旨!”
在他低垂的视线里,一滴血正缓缓渗入泥土。
那暗红的痕迹,恰似一朵绽放的棠棣花。
“陛下!”魏徵突然上前一步,手中密信在风中猎猎作响,“微臣以为此事尚有蹊跷。张蕴临死前曾言,密道图纸乃是从......”
“够了。”李世民抬手打断,目光如霜扫过在场众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李孝恭的剑尖还抵在那黑衣人咽喉处,闻言眉头一皱:“陛下,这刺客......”
“押入大理寺密牢。”李世民冷冷道,“朕亲自审问。”
李承乾注意到,李世民说这话时,眼角余光始终盯着李泰的反应。
而那位素来骄纵的卫王殿下,此刻正死死盯着地上那滩血迹,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回宫。”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金吾卫立即列队开道。
李承乾正要跟上,却见李世民突然转身:“高明。”
“儿臣在。”
“你方才说......”李世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前年杜如晦遇刺时,你亲眼见过这个刺青?”
李承乾心头一跳。
他分明记得,当时原主吓得躲在了柱子后面,根本没能看清刺客模样。但现在......
“是。”他面不改色,“那刺客被杜叔......被杜大人扯开衣领时,儿臣恰好看见。”
一阵诡异的沉默。
曲江池的水波突然变得湍急,拍岸声如擂鼓。
“很好。”李世民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回宫后,将你所见详细写来,朕要亲自审阅。”
当皇帝的仪仗远去后,李孝恭才收起软剑。
老王爷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踉跄:“太子殿下今日......很会说话啊。”
李承乾笑而不答。
他弯腰拾起一片染血的芦苇叶,在指尖轻轻捻动:“叔祖觉得,这刺客真是前隋余孽?”
“重要吗?”李孝恭眯起眼睛,“重要的是,陛下需要这个答案。”
远处传来暮鼓声,惊起一群水鸟。李承乾望着那些西散飞去的黑影,突然问道:“叔祖可知道,棠棣花为什么总是并蒂而开?”
不等回答,他己将那片芦苇叶抛入水中:“因为单独一朵,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