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受伤

西夷一中，夜色笼罩校园。

高二13班教室，充斥着学生和老师低沉的讨论声，笔写在纸上的沙沙声，纸张翻折的声音，还有后排几个同学的闲聊声。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打破此刻的氛围。

丘苝坐在第一排靠近教室门口的位置，就等铃声一一响，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整个人像阵风一样拿上早已装好的书包跑出教室。

刚跑到距离校门口不远处，就看见门卫室外站着的几个人影。

其中一头白灰发色的男生靠着墙，手里捏着一根烟把玩，正与保安大叔聊着什么，一脸不耐。

男生像是感觉到什么，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不过丘苝在他看过来的上一秒就立马转了身，脚步加速，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等她跑到后操场，才短暂的松了一口气。

夏日的天有些炎热，一路跑来林苝的额头已经冒出几粒汗珠，她随意拿手背抹了一把。

晚自习后的操场基本没人，她还是环视了一圈，四周安静的只听得到她跑步后沉沉的呼吸声，这才继续往前走。

沿着墙壁，脚步不停，走到一处角落，这里被两棵大树挡着。

丘苝上前扒开一处草丛，很难会有人发现这里有一个足够她身形可钻的洞口。

她很熟练的先把书包从洞口塞出去，接着她瘦弱的身躯贴着地面向外爬。

出去后，丘苝费力站起来，白净的校服沾上些许泥土，但她并不在意，只是站起来拍了拍脏乱处。

从洞口出来就是一处巷子，从这里走一段路就能出去，这个地方比较偏僻，一般没有人会来这里，天黑了更没人。

丘苝一手勾起地上的书包，往前走。

这里没有灯光，连月光也被两边狭窄的墙壁遮了个严实，看不清路，但丘苝在这路上已经走过无数遍，路线没有谁比她更熟悉。

整个巷子显得又黑又静，只有丘苝一双白色帆布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诡异十分，但此刻她的内心却平静得很。

胆量不是天生就大，不过是被遇见的各种人和事磨平了自已的劣性罢了。

这段路不算长，转两个拐角就能看见被路灯照亮的马路，就是比较绕。

就在丘苝转第一个拐角的时候，脚踢上一个硬物，她重心不稳，踉跄一下身体往前方地面倒去。

寂静的巷子里传出'砰'的一声，丘苝整个人摔在地上，右手臂用力接触地面，正好磕到地上的一块尖锐的石块，她疼的没忍住闷哼一声。

丘苝只穿了一件校服短袖T恤，石块直接刺进手臂的皮肤，她的指尖轻触上去，能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她秀气的双眉拧紧，眼泪都快出来了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点痛而已，没什么好哭的。

丘苝就着这个姿势缓了好一会，才勉强支起身子坐起。

她摸着黑，不急不慢的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巾，从里面抽出一张，将伤口处的血迹和灰尘简单擦了几下，又拿出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止血贴贴上去。

一切处理好后，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去摸索着将她绊倒的东西。

刚踢到的感觉告诉她这个东西不简单，她一只手摸索着，一个突兀的形状显露在她手心，她很快确定，这是鞋。

接着她的手往上移，紧接着是和皮肤的直接相触，这让她不由得颤抖一下，猛得将手收回。

她摸到了一条腿。

心感震惊，居然有一个人在这。

这人怎么待这里也不出声，一动不动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穿透黑夜，丘苝的视线落在那方，就这么静静看了一会。

刚松开的双眉再次拧紧，长期不爱与陌生人交涉的性格让她内心纠结了一番。

她嘴里呼出一口热气，下定决心后，挪动上半身缓慢的朝那个方向倾身过去。

手心撑着地面，支着身看着近距离的人，看不清脸，却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是她刚受伤的地方传来的，味道的源头是在这个人的身上。

丘苝顿时心生惊觉，这个人受伤了，或许伤的还很重。

她没有手机，打不了急救电话，这里平常出现除她的另外一个人已经很意外了，再有第三个人来的几率也不大。

她顾不得其他，伸手想试图想扯他衣角，判断他此刻的意识是否清醒。

可是手在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停住了。

她的手上全是地上的灰沙，她不能弄脏别人的衣服。

她改用另一种方式，软糯的声音从口中传出，在安静的巷子里回响，“你好，你还好吗？”

那个人没有回应，还是坐靠在墙边一动不动。

丘苝心里有些着急，又大了一分音贝喊他:“你好，能听到我讲话吗？”

就在她以为还是无法得到回应而不知所措的时候，巷子里传出另一道陌生的男声。

嗓音尽管有些沙哑但很好听，听着年龄应该跟她差不多。

“很吵。”

突然的一声，让黑夜里丘苝的瞳孔睁大，她此刻的表情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愣了一瞬，即刻缓和过来，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又问他:“你，你流血了，痛吗？”

李七绪扭头看向女生声音的方向，突然脑袋一阵疼痛，他倒吸一口气，撑着脑袋'嘶'了一声。

“痛啊。”废话，受伤了能不痛吗？

“你好像流了很多血，你是被那个……那个刀捅了吗？”一股血腥味，丘苝能感觉他的出血量不少，磕巴的说出自已的猜测。

李七绪扯了扯嘴角，又哼笑一声，“想什么呢，我要是被刀捅，现在还能跟你说话？”

他话说的有些费劲，额头裂了一个较大的口子，是被人用砖头砸的，砸他的人下手不轻，是下了狠手的。

砸的那一下是痛的，但他这人能忍，这伤口扯动了他的脑神经，让他一阵昏厥，他勉强撑着浅弱的意识不知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方来。

脑袋的沉重感让他不得不停下休息，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本来头昏的不行，耳边隐约听到女生颤抖着嗓音叫他，这声音像是有种魔力，让他意识大部分清醒了过来。

这些他都没说，他不需要跟一个陌生人解释太多。

血顺着伤口流了不少，但时间太久，血已经凝固，让他的脸有些痒，他用手背去磨擦了几下。

知道手脏，没去碰伤口处，但也能感觉到那里应该破了一个挺深的口子，估计得缝上两针。

丘苝似乎也觉得自已说的话显得太蠢，夜色中望向他扑硕着双眸，眨巴眨巴。

“我这里有碘伏和止血贴，伤口放久了会感染，你哪里受伤了？我先来帮你处理一下吧。”似觉不妥，她又补充一句，“可以吗？”

话落后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丘苝心里打鼓，这个人怎么看上去这么不好相处，跟他讲话也不理人。

要不然不管他了，她已经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再晚些回家，她怕小姨担心。

反正人是清醒的，这么大个人又不是不能自救，她不如先一走了之算了。

她这样想着，从书包里再次拿出那个药盒，像个百宝箱似的，从里面拿出了消毒水，碘伏还有止血贴，最后再把自已那小半包纸都给了他。

李七绪的黑眸与夜色融为一体，视线流转在女生身上，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听见一阵稀疏的声音。

他不习惯别人的接触，尤其是陌生人，但知道她是好意，拒绝的话也没说出口。

知道自已平常说话太直，怕说出什么不好的话伤了人家女生的心。

所以在她说出想帮助自已的话时，他选择了沉默，在思考如何回答。

就在他深思之际，感觉到女生在自已身旁放了几样东西后，然后有了起身的动作。

他也不清楚自已当下的感受，或许是不想黑夜里只留他一个人的原因。

明明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他还是下意识长臂一伸。

在黑漆漆的环境下，听着她起身的动静，精准的握住女生的手臂，往他的方向一扯。

丘苝刚站起身，就被一股力量拉扯住再次绊倒，男生坐躺在地上，她直接摔倒在了他的身侧。

她被拉住的手臂撑在男生的胸膛，隔着一层布料能感觉到里面的炙热，男性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这种感觉太陌生，让她反射性的迅速将手从他手心挣脱开，不过姿势没变，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另一边手臂的疼痛让她动不了。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气氛在此刻也微妙了几分。

李七绪也没想到他使的劲这么大，本来只是用了几分力气想留住她，没想到直接给人扯怀里。

他低眸看了眼身侧的人，感觉手心还残留着女生手臂的温度，忽而眼神飘忽，握拳偏头咳了几声，只觉得耳廓烧得厉害。

“抱歉。”声音倒显得冷漠，似乎是想用这种的语气掩饰自已的不自然。

巷子里又恢复了静默，两个人就这个姿势停了几秒。

直到身旁女生微弱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太轻，李七绪皱眉，听不清说了什么，稍低下头，额前的碎发自然垂落在丘苝的耳旁。

“你是不是有病？”丘苝此刻的声音带着微微怒气。

这句话李七绪听清了，他轻笑一声，没恼。

她说的对，他确实有病，头被人用砖头砸了一下也算。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人的五感尤其警觉，她的头几乎贴近他的上半身，整个人蜷缩在一旁，李七绪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

想被她掩饰的脆弱，还是被他发现了。

“喂，你怎么了？”

李七绪身体往后撤，与她拉开一定距离，一根手指抵住她的额头，想把她头抬起来。

试图想在黑夜中看清她此刻的情况，即使什么也看不见。

丘苝另一只手直接拍打过去，清脆'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指从自已额头分离开。

被他这么莫名其妙一拉，她刚才被石块刺到的伤口直直撞到了刚放在他身旁的碘伏瓶子上。

本来第一下已经感觉这边手臂有些麻木，现在直接是变成肿了一大块。

一对的眼眸在黑夜中红了眼，恨恨的盯着李七绪，但她不喜欢和别人直诉自已的痛苦，强忍下不适，僵硬的说了句:“没事。”

不顺心的事太多了，多一件少一件也没什么区别。

她讨厌这个人，一晚上给她带来霉运的陌生人，在他看不到自已情况下，她又瞪了他两眼。

手臂的疼痛让她心生烦躁，直接将身下刚给他的几样东西收回，一把胡乱往书包里塞。

真是拿起石头砸自已的脚，他让她伤口都肿成那样了，她凭什么还要怕他伤口感染不感染。

丘苝忍着疼痛，拿上书包，另外一只手靠着墙壁支起身，转身向出口方向走。

听到女生这一系列的动静，猜到她在做什么，本来沉重的脑袋又增加了许多的疑问。

他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手撑着墙，望向脚步声的方向，怕她真有点什么事，喊她:“喂。”

李七绪叫她，她不理，将他的声音统统屏蔽在身后。

直到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巷子中，脑袋突如袭来的疼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他泄了力气般，整个人倒在墙上，他仰头背靠着，闭着眼，呼吸沉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