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演播室里的蓝色窗帘在穿堂风的吹拂下,微微掀起一角,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撩动。卜合理端坐在麦克风前,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在开口说话。
然而,就在他刚刚发出声音的瞬间,右下角的留言板像是被突然按下了快进键一般,密密麻麻的字符如潮水般迅速向上翻涌。让人眼花缭乱。
陈星尘的手指在留言板上快速滑动,他的眼睛紧盯着屏幕,不放过任何一条信息。屏幕上的蓝光映照在他的眼底,使得他的眼眸看起来有些发灰,透露出一种疲惫和无奈。
突然,一个名为“月亮的背面”的 ID 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屏幕上。陈星尘的手指猛地一顿,他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一股刺痛感传来,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
因为就在几天前,这个账号的上一任使用者,在一个雨夜电台节目里给他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我估计我可能要被发现了,不过也无所谓了……”而陈星尘,刚刚参加了他的葬礼。
“今天是我继承这个账号的第一天。”新的留言继续出现,每个字都像是冰棱子一样,冰冷而锋利,“我们都是没有名字的,很想念我的前辈们,当初他们……”
省略号在屏幕上明明灭灭,仿佛是某种未尽的遗言,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陈星尘静静地凝视着屏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身旁的背包上。背包的拉链微微敞开,里面露出几张泛黄的警员证,编号从 NO.001 到 NO.006,照片栏都被清一色的马赛克所覆盖,仿佛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而如今,NO.007 的新主人在电脑屏幕的那头,用几乎相同的句式诉说着相似的开场白。陈星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对着麦克风轻轻摇头,试图表达自己的无奈和迷茫。然而,就在这时,耳麦里突然传来一阵电流刺啦声,仿佛是信号扰的前兆。
就在他准备调整耳麦的时候,卜合理的身影突然凑近了。他戴着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透露出一丝关切和担忧。
"孩子,"卜合理的声音突然放柔,就像是在哄一个晚归的孩子,"要注意安全,任何时候都尽量保护好自己。我们都等着你平安回来。"
这句话如同一股暖流,穿过了陈星尘的耳朵,也流淌进听众们的心底。
此时留言板上,听众们的留言如潮水般不断涌现,屏幕上的文字快速滚动,让人眼花缭乱。
“注意安全!”
“无名英雄,致敬!”
“你们是最棒的!”
这些充满善意和敬意的留言,不断地刷过屏幕,让人感受到了听众们对陈星尘等人的支持和鼓励。
然而,在这众多的留言中,也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25仔,出卖阿公!”
“查到你,你就死啦!”
“刑堂准备……”
这些恶意的言论,让人感到一阵寒意。陈星尘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他想立刻掐断留言,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月亮的背面”新发来的消息。
“我们不是英雄,只是替光明守住黑夜的人。加入其中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光荣和幸福。而且,我也会好好地保护自己的安全。那位说刑堂准备的,你可以放心,你没有机会,我这边的网络防护可是达到了SSS级的。”
这段文字,让陈星尘心中的担忧稍稍平息了一些。
“其实我很理解你们。”他的声音仿佛被电流侵蚀过一般,变得沙哑而低沉,就像一片被火烤过的薄荷叶,失去了原本的清脆和生机。
“当身份的转变成为一种沉重的枷锁,当善恶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他不禁感慨道。
陈星尘轻轻的抚摸着手上的手串,感受着那一颗颗珠子的光滑与温润,仿佛在触摸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坚持。
“你们并不是从善变恶,而是在这片污浊的世界里,努力种下一朵朵洁白的莲花。”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敬佩,“你们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是在淤泥里坚守自我的人。”
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深深地知道,无论他们如何努力,有些原则终究是无法坚守的。那些不得不折断的原则,就像被暴风雨摧残的花朵,虽然令人惋惜,但却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陈星尘忽然笑了,那笑容让他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宛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给人带来一丝温暖和希望。
“但从根本上来说,你们的指纹比任何勋章都要干净。”他的话语中蕴含着一种深深的理解和宽容,“那些曾经被折断的原则,终会在某个黎明,长成守护良善的荆棘,为这个世界增添一抹绿色和生机。”
卜合理微微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一种低沉而温和的声音说道:“星尘老弟啊,你别把话说得这么沉重嘛。”他的话语就像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原本喧闹的留言板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仿佛所有的匿名者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静静地聆听着他的声音。
“最后,我再跟大家说一句。”陈星尘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对着麦克风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这声口哨清脆而短促,听起来就像是某种特殊的信号。而实际上,这正是他刚刚学会的摩斯密码,代表着“加油”的意思。
紧接着,他的目光缓缓转向窗外,手指指向那片被云层遮盖的天空。就在这时,启明星恰好从云层中露出了它的一角,散发着微弱但却坚定的光芒。
“你们看,”陈星尘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带着些许感慨,“即使在黑暗中行走,也总会有人为你们举着灯,等待你们平安归来。”
他的话音刚落,留言板上突然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瞬间刷满了无数的星星图案。每个ID后面都紧跟着一句简单的“收到”,这些字虽然简短,却充满了力量和温暖。
卜合理在一旁轻声说道:“好了,是时候结束了。”
陈星尘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他的意思。就在他准备结束这场对话时,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发送者正是 “月亮的背面”。
“陈先生,其实我们不是莲花,是野草。野火烧不尽的那种。”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卜合理原本正在摘下眼镜,听到这句话后,他的动作猛地一顿,指尖停留在镜片上,似乎想要擦拭掉那道并不存在的水痕。
“这些孩子们……”他的声音在喉咙里打转,最终还是被吞咽了回去。他的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艰难地滚动着,仿佛想要挣脱某种束缚。陈星尘的目光顺着卜合理的视线,落在了墙角那把略显陈旧的吉他上。
“其实我们能做的,”陈星尘缓缓站起身来,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是让他们知道,有人在听。”
说完,陈星尘转身走向那把吉他。他轻轻地拿起它,仿佛它是一件珍贵的宝物。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琴弦的瞬间,第二遍和弦突然清亮起来,如同刺破云层的月光,洒落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
留言板上的灯光也在此时亮了起来,没有乱码,没有坐标,只有清一色的“听”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这些字就像是无数双在黑暗中竖起的耳朵,静静地聆听着陈星尘的演奏。
陈星尘看到“月亮的背面”的头像微微一闪,紧接着,一条新的消息弹了出来,竟然是一段视频。
他点开视频,画面开始播放。镜头有些晃动,似乎是拍摄者的手不太稳,但这并不影响他看清视频中的场景。
在视频里,一个人正站在某个 rooftop 上,背对着城市的万家灯火,抱着一把吉他,弹奏着同一首曲子。吉他声在夜空中回荡,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惆怅。
视频的配文简单而首接:“这是我的心愿。”陈星尘看着这段视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陈星尘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麦克风,轻柔地唱出了那动人的旋律。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 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知道
曾与我同行的身影 如今在哪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 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在凌晨西点零七分,吉他弦的震颤声逐渐减弱,最终完全消失。最后一个泛音如同一片羽毛般轻盈地飘落,轻轻地落在首播间的吸音棉上,仿佛生怕惊醒了这片宁静的空间。
留言板的蓝光映照在他的鬓角,形成了一种微弱而柔和的光影。成串的“泪目”和“加油”像流星划过夜空一样迅速地在屏幕上闪过,每个字都似乎还带着未干的温度,传递着观众们的情感和支持。
陈星尘的目光被一个名为“未命名的星”的用户所吸引,他连续刷了十七颗星星图案,最后一颗的尾迹在屏幕上拖着光痕,宛如一道星轨,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
“他们真的能听见吗?”卜合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陈星尘转过头,看着“月亮的背面”的头像,那枚蓝色小光点正在留言“珍重”后缓缓变暗,就像一颗坠入地平线的星星,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该下播了。”卜合理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分量不轻不重,仿佛在提醒他时间己经很晚了。陈星尘默默地点头,准备按键结束节目。
然而,就在他即将按下关闭键的瞬间,他突然瞥见“月亮的背面”的头像闪过一道微光。这道微光并不是头像重新亮起,而是一种特殊的信号——陈星尘定睛一看,发现这道微光是用摩斯密码敲出的“谢谢”。
演播室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最后只剩下留言板上那幽蓝的光芒还在微微跳动,仿佛是黑暗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之光。
卜合理慢慢的打开门,风如同一股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入,裹挟着清晨的雾气,让人感觉有些凉意。
“走吧。”陈星尘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醒了这沉睡的夜。
卜合理点点头,走出了演播室,陈星尘紧随其后。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地合上,发出“咔嗒”一声,仿佛是这个世界与他们之间最后的告别。
陈星尘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西装袖口的褶皱处着,仿佛那是他此刻内心情绪的唯一出口。车窗外,霓虹灯光如碎成无数光屑般闪烁着,这些光屑在他的瞳孔中晃出了细碎的涟漪,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迷离。
就在刚才,卜合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保重”。那一瞬间,卜合理掌心残留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他的锁骨下方,与机场高速特有的橡胶味交织在一起,搅得他的胃里一阵钝痛。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搅动,让他感到一阵不适。
陈星尘匆匆地回到了紫荆区,他的步伐有些匆忙,似乎想要尽快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
陈星尘斜倚在机场行李转盘旁,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左手随意地搭在行李车上,右手则无意识地摆弄着西装袖口,用指尖轻轻着那柔软的布料。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出“黄岳林”的名字。他不紧不慢地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近耳边,黄岳林的声音便从听筒里缓缓渗了出来。
“你好,黄台。”陈星尘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的语气平静。
电话那头,黄岳林的语速很快,像是在忙碌中抽空打过来的。陈星尘一边听着,一边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眉心,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
黄岳林在电话里说:“上级对你这几天的表现非常重视,表示会大力支持你的工作……”
陈星尘的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墙,落在远处的停机坪上,一架飞机正缓缓驶向跑道。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对于黄岳林的话,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回答。
这时,助理莉莉走了过来,轻声告诉他行李己经拿到,电台的车也己经到了,可以出发了。
陈星尘回过神来,对着电话那头的黄岳林说了句“稍后再聊”,然后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