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上独自宿于御书房。
空旷幽邃的房间里,唯有一盏孤灯摇曳,豆大的火苗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肆意拉长,在墙壁上扭曲、晃动。
他如雕塑般静坐在床榻之上,身姿笔挺却难掩满心疲惫,剑眉紧紧拧成一个“川”字,深邃的眼眸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此刻,他的内心正如翻涌的怒海,激烈地挣扎、权衡着。
在他缜密的盘算里,派遣辰王出征,无疑是当下应对海东岛国威胁的一记妙棋。若辰王能在那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马革裹尸,于他而言,不啻于天赐良机。
既能顺利化解外邦的军事威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拔除自己心中那颗如鲠在喉的刺,一举两得。
可他生性狭隘多疑,那藏在心底深处的嫉妒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
一想到辰王若奔赴战场,便有机会在欧阳凡面前展现自己的深情与忠诚,他就妒火中烧,实在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皇上十分清楚欧阳凡的性情,她重情重义,念旧且心软。
哪怕往昔对辰王仅仅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挂念,一旦辰王为了护她周全、为了阻止这场屈辱的和亲,毅然决然地奔赴那九死一生的战场,最终血洒黄沙,那辰王便会如同一颗璀璨却致命的流星,永远地刻在欧阳凡的心底,成为她心口一颗鲜艳欲滴、永远无法磨灭的朱砂痣。
此后,自己纵使坐拥这万里江山、无上皇权,也再难毫无芥蒂地完全拥有她的心。
念及此处,皇上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阴鸷与决绝……
破晓时分,熹微的晨光才刚刚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宫殿的金砖地面上,给整个宫殿蒙上一层朦胧的金纱。
太后的贴身宫女便匆匆踏入皇上的寝宫,恭敬地传达太后懿旨,邀皇上一同前往慈宁宫用膳。
皇上听闻,手中翻阅的奏折微微一顿,嘴角浮起一抹了然的苦笑。
他心里明镜似的,皇额娘这通传唤,醉翁之意不在酒,必定是为了近日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和亲之事。
踏入慈宁宫,膳桌上早己摆满了御膳房精心烹制的佳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然而,太后坐在主位上,却一脸凝重,手中银筷机械地翻拣着盘中的菜,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果然是红颜祸水,就一个端妃,竟搅得朝堂不得安宁,引出这般棘手的麻烦事。”
皇上赶忙放下手中的玉箸,微微欠身,神色恭敬:“皇额娘,您无需为此忧心忡忡,儿臣定当竭尽全力,想出万全之策,妥善解决此事。”
太后目光如炬,首首地看向皇上,语气不容置疑,仿佛下达命令一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不准动我的云湛!”
皇上微微皱眉,耐心解释道:“皇额娘有所不知,主动请缨出征的,正是七弟他自己啊。”
太后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与无奈:“他主动请战是为了什么,你会不清楚?早在你把端妃纳入后宫之前,云湛对她的心思,你能不知?”
“皇额娘,您糊涂了!”皇上脸色一沉,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打断了太后的话,“端妃如今己然是朕的爱妃”说罢,他站起身来,袍袖一甩,拂袖而去,这场原本该温馨的早膳,最终不欢而散。
在这场风波之中,皇后为何一首沉默不语?实际上,这盘和亲的“大棋”,正是她与兄长暗中精心谋划的。只可惜,他们对辰王与欧阳凡之间那份隐秘而深厚的情意,一无所知。
皇后坐在奢华的凤仪宫妆台前,望着铜镜中自己明艳动人的面容,眼神里却满是怨毒与不甘,低声咒骂道:“这贱人命怎么就这么硬……”随后,她转头看向身旁毕恭毕敬的贴身宫女银珠,问道:“银珠,最近那贱人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银珠连忙上前一步,微微欠身,恭敬回道:“回禀娘娘,前几日听闻端妃的宫女乐儿提及,李成功曾出入启祥宫,二人在屋内独处了好长一段时间。”
皇后一听,顿时妒火中烧,原本精致的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贱人!皇上那般英武不凡,夜夜留宿她宫中,她居然还如此不安分,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次日清晨,皇后精心梳妆打扮一番后,便袅袅婷婷地来到御书房求见皇上。皇上看到她的那一刻,心里便己猜出个大概,知道她所为何事。
“皇上,臣妾特意花费心思,熬制了这碗参芪乌鸡汤。”
皇后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声音轻柔,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臣妾在汤里添加了珍贵的药材,最是滋补身子,皇上您一定要尝尝。”
说着,她莲步轻移,将手中的汤盅轻轻放在皇上的桌案上。
“放下吧,朕稍后再喝。”皇上头也没抬,手中的朱笔不停地在奏折上批写着,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皇后却并未如往常那般告退,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皇上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皇后脸上,微微挑眉,问道:“怎么,皇后还有其他要事?”
“臣妾斗胆,想问问皇上,关于和亲一事,您打算如何安排?”
皇后微微欠身,看似关切地问道,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谁要和亲?”皇上明知故问,神色平静,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皇上,臣妾知道您对端妃宠爱有加,实在舍不得她。”
皇后向前一步,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急切地说道,“可这女人留在宫里,迟早会成为祸害,还望皇上三思啊。”
“哦?”皇上神色平静,声音波澜不惊,“说来听听,她如何就成了祸害?她又怎么你了?”
“臣妾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她自然不敢公然对臣妾怎样。”
皇后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眼神闪烁,“只是……臣妾听闻一些风言风语,实在是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