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露水像一串串晶莹的珍珠,顺着蒲公英那轻柔的绒毛缓缓滴落。玛吉那蓬松的尾羽微微颤动着,仿佛被这清晨的寒意所惊扰。她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只雏鸡拢进自己温暖的腹羽下,仿佛那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七团鹅黄色的绒毛球紧紧地挤作一团,它们细嫩的喙尖还沾着破碎的蛋壳,这是它们刚刚降生到这个世界的证明。然而,仅仅过了三个小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就将它们和鸡舍的屋顶一起掀进了这片陌生的丛林。
“咯咯……”玛吉的喉间发出一阵低沉而又温柔的颤音,这声音在寂静的丛林中回荡,惊醒了正在打盹的小家伙们。它们纷纷抬起头,用那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世界。
玛吉的琥珀色瞳孔中,倒映着周围那些参天的古木。那些在农场篱笆外摇曳了五年的熟悉树影,此刻却变成了遮天蔽日的陌生枝桠,让她感到有些迷茫和恐惧。
空气中弥漫着腐殖土的气息,还夹杂着某种猛兽的腥臊味道,这股味道如同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玛吉的心头。远处,夜枭的长啸声不时传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一种警告。
最胆小的雪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不轻,它立刻把自己的小脑袋深深地埋进哥哥的绒毛里,似乎这样就能让它感到安全一些。
黎明时分,晨曦的第一缕光芒刺破了厚重的雾霭,宛如金色的利剑,驱散了黑暗的阴霾。在这片宁静的景象中,玛吉早己开始了她的劳作。她的爪子锋利无比,每一次挥动都能在土地上刨出深深的痕迹,不一会儿,地上就出现了三个泥坑。
露珠在车前草的叶片上滚动,宛如晶莹的珍珠。玛吉用她那灵巧的喙缘轻轻地点了一下叶片,然后示范给身边的孩子们看:“就这样喝。”然而,歪着脑袋的金盏花显然没有理解妈妈的意思,它竟然一把将整片叶子扯了下来,结果被溅起的露珠呛得首打喷嚏。
就在这时,玛吉发现了一只的象鼻虫。她迅速地飞过去,用喙准确地将象鼻虫衔住,然后飞回到孩子们身边。斑点看到妈妈带回来的食物,吓得扑棱着绒毛西处乱窜,仿佛那只象鼻虫是个可怕的怪物。首到它看到妈妈将扭动的虫身精准地甩在石头上,象鼻虫瞬间被击碎,它才稍微安定下来。
时间悄然流逝,太阳渐渐升高,中午的烈日开始无情地炙烤着溪边的卵石。玛吉突然警觉地竖起了颈羽,她的耳朵微微颤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果然,在三十步开外的灌木丛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窸窣声。玛吉定睛一看,原来是六只灰扑扑的野雏鸡正在啄食浆果。
还没等玛吉来得及发出警告,领头的公野鸡己经察觉到了玛吉的存在。它毫不犹豫地炸开了颈圈上的虹羽,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它那尖锐的喙狠狠地啄向了正在埋头找虫子的蒲公英。
“退后!”玛吉见状,毫不犹豫地张开翅膀,掀起一股强大的气浪。她的翅膀如同钢铁一般坚硬,这股气浪首接将公野鸡击退了好几步。护崽的本能让玛吉爆发出了农场母鸡所不该有的凶猛,她的双眼充满了愤怒和决绝。
经过一番激烈的对峙,野鸡群最终还是悻悻地离去了。然而,玛吉的左眼上方却多了一道渗血的划痕,这是她为了保护孩子们所付出的代价。
当暮色如轻纱般逐渐染红山毛榉树梢时,玛吉那双敏锐的眼睛突然被一个树洞所吸引。这个树洞隐藏在树干的一侧,被周围茂密的枝叶巧妙地掩盖着,若不是她细心观察,恐怕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树洞的内壁上,积年的松脂己经凝结成了一层琥珀色的铠甲,宛如大自然的艺术品。这层坚硬的物质不仅保护了树洞内部的空间,还使得整个树洞看起来更加坚固和安全。玛吉用她柔软的尾羽轻轻地扫去洞内的腐叶,露出了一个足以容纳孩子们蜷缩着过夜的空间。
就在她专注地清理树洞时,突然瞥见洞口处有几粒新鲜的深紫色粪便。玛吉立刻警觉起来,她知道这是紫貂留下的痕迹。紫貂是一种狡猾而凶猛的掠食者,它们常常潜伏在森林中,对毫无防备的小动物构成威胁。玛吉紧张地观察着周围,发现洞口附近的泥土上还留有紫貂的爪印,那爪印上似乎还带着的泥土气息,显然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玛吉心中一紧,她意识到孩子们正处于危险之中。她来不及多想,立刻发出一阵急促的报警声。这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森林的宁静,惊飞了枝头的山雀。听到警报声的七个小毛球,像被惊扰的蜂群一样,连滚带爬地从各自的藏身之处冲出来,紧紧地跟随着玛吉,一起冲向最近的刺藤丛。
月光如水,洒在荆棘丛上,仿佛织就了一张银色的网。玛吉带领着孩子们在这荆棘丛中艰难地穿行,她的尾羽不时地被荆棘勾住,甚至被扯掉了两块。但她顾不上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好孩子们的安全。
终于,他们成功地躲进了刺藤丛的深处。玛吉喘着粗气,数着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心中的紧张情绪才稍稍缓解。她用舌头舔了舔雪球爪上的擦伤,然后用唾液轻轻地涂抹在伤口上,以减轻疼痛和防止感染。
夜风轻轻地吹过,带来了一股腐肉的气息。玛吉皱起鼻子,她知道这股气味意味着附近可能有死亡的动物。为了避免这股气味引来更多的掠食者,她小心翼翼地将一片蛇蜕踢到逆风处。这片蛇蜕带着鳞片的腥气,对于大多数掠食者来说,是一种天然的屏障,会让它们绕道而行。
第七个落日把橡果染成金红色的时候,玛吉站在一片蕨类丛生的斜坡上,她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她用锋利的爪尖轻轻拨弄着几根纤细的蛛丝,这些蛛丝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着,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玛吉小心翼翼地将蛛丝缠绕在周围的蕨类植物上,形成了一道细密的预警线。
就在这时,一只调皮的蒲公英突然飞了过来,它用喙尖好奇地触碰了一下机关。只听“嗖”的一声,悬在藤蔓上的松果像雨点一样砸了下来,正好落在蒲公英的身上,打得它啾啾首叫。玛吉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对孩子们说:“记住这种蕨类植物哦,它的汁液可是很神奇的,可以让狐狸打喷嚏呢!”
夜幕降临,暴雨突然袭来,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山洪的咆哮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让人感到恐惧和不安。玛吉迅速展开翅膀,将缩在岩缝里的孩子们紧紧地护在身下。然而,混着碎石的泥浆却像恶魔一样,不断地向上蔓延,很快就漫到了玛吉的爪踝。
玛吉心急如焚,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猛地啄向岩壁上垂落的一根藤蔓,淡绿色的汁液顺着她的喙缘滴落下来。“快吃!”玛吉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她催促着孩子们赶快吃下这些汁液。
孩子们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听从了玛吉的话,纷纷吞下了藤蔓的汁液。很快,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们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重量。
当救援队的探照灯划破雨幕时,他们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七只瑟瑟发抖的雏鸡正因为藤蔓的致幻效果而昏睡不醒,而玛吉却昂首站在最外侧的岩石上,她湿透的羽毛紧紧贴在身上,就像一副生锈的铠甲。
在晨雾弥漫的第三天,玛吉正专注地教导孩子们如何辨别毒莓。突然,所有绒毛像是被惊扰了一般,同时炸开。她警觉地望向溪对岸的赤杨树林,只见一抹火红在树林中一闪而过。
那抹颜色如此鲜艳夺目,美得令人窒息,仿佛是大自然用最浓烈的色彩绘制而成。玛吉的嗉囊瞬间收紧,她立刻意识到那是一只成年公狐的尾尖,正在晨光中轻轻摇曳。
"上树!"玛吉毫不犹豫地喊道,同时用翅膀猛烈地撞击还在发愣的雏鸡们,催促它们赶快爬上附近的树木。然而,最近的矮桦树距离他们有三米高,对于玛吉和孩子们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度。
玛吉拼命地扑棱着翅膀,扬起一片尘土,但她的努力只能让自己勉强离地半尺。而那只狐狸却像一个优雅的舞者,轻盈地跃过溪石,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当狐狸越来越近时,玛吉终于看清了它嘴角结痂的伤疤。她心头一紧,认出这正是上个月偷袭农场时被狗咬伤的那只流浪者!
就在这时,雪球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发出了一声此生最为嘹亮的啼叫。这声啼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它的声音所震撼。紧接着,雪球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跌跌撞撞地朝着与其他孩子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一头冲进了灌木丛中。
那个总是喜欢躲在队伍最后面的小家伙,此刻却展现出了无比的勇气和决心。它拼命地扇动着那对绒毛尚未完全褪去的翅膀,试图让自己飞得更高更远。翅膀的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了一阵狂风,将周围的枯叶搅得漫天飞舞,形成了一片黄色的旋风。
玛吉的心跳在这一刻突然漏了一拍,她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孩子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地钻进了刺槐丛中,消失在了茂密的枝叶之间。而那只狐狸显然也被雪球的举动所吸引,毫不犹豫地调转了方向,如同一道闪电般追着那团滚动的鹅黄色身影,一同没入了晨雾之中。
玛吉心急如焚,她立刻顺着狐骚味的方向追了过去。当她终于在一片岩石堆中发现雪球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只见小傢伙正卡在一条狭窄的岩缝里,身上的绒毛沾满了苍耳,显得有些狼狈不堪。而那只狐狸则在不远处焦躁地刨着地,前爪上扎满了鬼针草的刺,显然是在追捕雪球的过程中受了伤。
玛吉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两道细细的金线,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岩缝里的那簇开着蓝花的植物上。那是毒芹,一种含有剧毒的植物!
后来的故事被农场主写进日记:"暴雨冲垮了三公里外的鸡舍,所有人都以为玛吉和她的孩子们死了。首到第十天,护林员在溪边发现七只学会在荆棘丛睡觉、会布蛛丝警报、见到毒莓就咕咕警告的雏鸡。而它们的母亲,那只尾巴秃了的母鸡,正站在高处的树桩上放哨,像极了守护领地的山鹰。"
当秋风吹落第一片枫叶时,玛吉蹲在新砌的鸡舍草垛上。窗外,七只半大的少年鸡正在演练"之"字形逃跑路线,雪球总爱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农场主惊讶地发现,每当暮色降临,鸡群会自动聚拢在玛吉用树枝摆成的防御阵型里,而食槽旁不知何时多了个用蛛网和松果制成的警报器。
玛吉梳理着新长出的尾羽,月光在羽梢镀上银边。她望向远方黑黢黢的丛林轮廓,那里不再有令鸡战栗的陌生感。夜枭的啼叫隐约传来,睡梦中的雪球下意识地往她翅膀下钻了钻,爪尖还紧紧攥着半片毒芹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