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渔火照幽鳞

咸涩的海风卷着浪花扑上礁石，陆青崖踩着月光在沙滩上疾行。潮生村的祭海仪式己进行到亥时三刻，远处人声鼎沸处飘来烤海鳗的焦香，他却攥着渔网往反方向狂奔。

"青崖哥！"堂妹阿芜提着灯笼追来，"村长说今夜不许人靠近鬼愁礁.........

少年将草鞋甩在身后，赤脚跃上湿滑的岩壁。海水在他脚踝间碎成银沫，怀里的渔网突然剧烈震颤——方才在浅滩捞起的鲛绡正泛着幽蓝光芒，细密鳞纹随着潮汐涨落明灭。

"我就取个网，误不了祭祀。"他回身朝阿芜摆手，耳畔忽有浪涛声凝成断续音节。那声音像是从颅骨深处炸开，惊得他险些跌进浪里。

礁石群在月光下如同巨兽獠牙，陆青崖攀着岩缝摸到藏网的洞穴。往年祭海用的都是新织的青麻网，偏生今年村长要取这方祖传的旧网。潮湿的岩壁上苔藓泛着磷光，他伸手去够挂在石笋上的网兜，鲛绡突然挣脱衣襟贴向石壁。

嗡——

整片礁石区开始震动，海面翻涌的浪花凝成无数细密水珠悬浮半空。陆青崖后背撞上岩壁，看着鲛绡如同活物般在石壁上蜿蜒游走，蓝光勾勒出密密麻麻的奇异文字。那些字符仿佛刻在视网膜上，灼得他双目刺痛。

"......龙......归......"

破碎的音节裹挟着远古的悲怆，少年踉跄后退时，瞥见海水倒映的天空裂开一道金痕。云层深处隐约有鳞爪掠过，却在下个浪头拍来时消散无踪。

"青崖！"

陆老丈的怒喝惊散幻象。老人拄着龙骨杖立在滩头，祭祀用的朱砂还在额间晕开，望向鬼愁礁的眼神却透着惊惧。陆青崖抱着渔网跃下礁石，鲛绡早己恢复成寻常模样，唯有耳畔残留着海水凝结的古老余音。

"给你说了多少次，戌时后不许来这里......"老丈突然噤声。他枯槁的手指捏住少年腕间，那里不知何时生出一线青鳞。

祭坛方向传来海螺号角，十二盏鲛油灯逐次熄灭。陆青崖帮着将旧网铺在祭台中央，看着村长将龟甲掷入火堆。爆裂声响起时，他分明看见网绳间游走着血色的光纹。

"今岁献蛟绡，祈龙君息怒——"

祭司的吟唱被海风撕碎。陆青崖跪在人群末尾，掌心贴着心口那块自小佩戴的血玉。温润的玉石此刻滚烫如炭，烫得他眼前泛起重影。恍惚间看到祭坛化作盘踞的巨龙，而自己正站在龙首俯瞰众生。

"当啷"

怀中的鲛绡坠地，在青石板上溅起幽蓝火星。少年弯腰去捡时，整片海滩突然陷入死寂。他抬头看见所有人都凝固成雕塑，浪花悬停在半空，唯有血玉在胸腔间发出雷鸣般的心跳。

"快逃......"

这次他听清了，龙语化作实质的冰霜在沙滩蔓延。

晨雾在海面上织成灰纱，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昨夜祭海结束时血玉突然发烫，自己竟在归途晕倒在晒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