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响起箭矢飞掠的声响。
2道虚影经过短时间飞行,抵达穿着红色长衫裤的女子面前。
女子低头,闪过其中一支箭矢;右手放开敌人的手腕,反手握住第二支箭。
再次反手,右巴掌拍在左边敌人头顶上。
被握住的箭矢从头顶贯入。
脱离了控制的人虫战将耷拉着双手,倒退离开。
“目标,漫射!放!”
一个由箭术高手临时组成的小方阵,在一名红披风轻甲的指挥下结成远程打击阵地。
十数支箭矢以低平的轨迹飞在空中。
箭矢方阵两侧,2名皇赐轻甲为首,刚刚赶到的常备军、府兵按自己的特长,纷纷入阵。
近战防卫方阵还没有完善,红衫女子己经从原地消失。
“保护远程方阵,合拢,圆形防御!”未完善的防卫方阵开始移动,顶在弓箭手和红衫女子之间。
红色的虚影侧面,一道湛蓝色斜斜撞来。
冲向远程方阵的红衫女子不得不先应付湛蓝色的甲士。
两道弧影砸向红衫女子面颊位置。
女子下蹲,让过砸击。
湛蓝铠甲将自己扔到半空,两腿交替扫出;两柄新月弯刀在扫踢的途中,从腿甲侧面弹出。
蹲在地上的红衫女子腰杆扭转,整个人贴在地面上,从飞在半空的湛蓝甲士下方掠过。
抵达湛蓝甲士下方时,整个人撑起,一脚自下而上,踩在甲士的胯部。
湛蓝甲士在空中抛飞,女子急急收回踢击姿势,连连闪躲。
远程方阵第二波漫射完成。
躲不过去的箭矢,女子伸手扫落。
“你们,好讨厌哦!”女子狠狠瞪着远程方阵,双腿微弯,准备强冲。
空中升起一道金黄色的箭影。
红衫女子停下扑击的动作,愣了愣,突然转身,手脚并用,爬上代统领居住的房屋顶部。
一支金黄色的、箭身带翼的箭矢落在刚才女子扑击的路径中间。
正当大家以为女子要在高处施行意想不到的攻击时,红衫女子头也不回,从屋顶跳到另一家的屋顶,奔跑跳跃了几次之后,消失在各种民房之间。
***
敌人撤退之后,战场一样需要打扫。
具有丰富打扫战场经验的涂水新区常备军代统领这次不再指挥,断了左臂的他,成为被打扫的一员。
“担架,代统领失血有点多,稍后会头晕,注意别让他翻身掉地上。”
随军医师首先进入打扫区,在所有伤员处理完毕之前,他拥有绝对指挥权。
“来人,这个平民没气息了,整理好尸体。”医师来到虫人战将旁边,看了看对方瞳孔后吩咐道。
驼背但手脚修长的阿风迈步过来,对医师说道:“大夫,这具尸体,我们自己回收行吗?他是我们的人。”
医师转头打量阿风,发现对方左臂绣着一条湛蓝色的龙影,龙的右侧有个柒字。
“他是矫龙柒组的人?那行,你们自己处理。”医师再次走向第3个伤者。
杨立行的脸被踢了一脚,即使有面甲保护,可红衫女子刚劲的踢击透过面目,让他的口鼻受伤。
医师检查了下杨立行的伤势,没有作任何处理,就说道:“皮外伤,等它自然愈合就成。”
医师走了之后,由于代统领被打进了医疗部,野猪的禁军十捌组前往镇衙警戒,兵营官阶最高的禁军叁十叁组接过指挥权。
参战的备常军和府兵,对于谁指挥并不关心。他们更好奇,那个从矫龙重甲里面爬出来的、瘦黑瘦黑的、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小个子——他怎么从矫龙重甲里爬出来?
那个高2米、威风堂堂的矫龙柒组小豆呢?
然后战士们起到一句话:名字会起错,但绰号不会。
所以,小豆小豆,他就是个小个子?
一个小个子,穿着大大件的铠甲,驰骋战场?
***
与代统领、小豆等受关注的明星不同,这次冲突中唯一死亡的矫龙重甲柒组附属武装,并没有太多人投来注意力。
阿风和阿金向医师要来一张裹尸草席,将粗粗整理了一遍的战将尸体卷了起来。
在无人关注下,几人扛着己亡的族人,回到聚居点。
万虫教聚居的地方,位于涂水新区中心区的南方,一处排污池旁的空地上。
这块地方由于气味和蚊虫的原因,并没有人居住。
阿风扛着同伴的尸体,身后跟着手腕折断的战将,以及胖胖的阿金。
回到聚居点,所有虫人继续自己手上的活计,并没有聚集过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阿风没有进入聚居点,就通过了信息素大约描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风在一块岩石上放下肩上的尸体,有个头发花白的小头男子走过来,伸出手,露出他硕长的食指指甲。
指甲缓缓刺入己亡战将的心脏,很快,他的指甲整体变成了暗红色。
又有一个大约1米6左右的男虫人走过来,站在空地上。
指甲暗红色的虫人拔下指甲,缓缓刺进新来的男子的心脏位置。
空地上,一个虫人浑身颤抖,他的手脚正在膨胀,身高肉眼可见拔高。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虫人停止了颤抖。然后默默地走到手腕折断的虫人身边,与之并肩而站。
新的战将,完成了交接。
***
飞石湾石苑,3个脱下轻甲的皇赐轻甲并排站在石墙旁边。
轻甲对面,6个皂吏换上了石匠的衣装,正在修炼自己的武艺。
沈渊绕着皂吏走了几圈,没有作声;转身面向3个皇赐重甲。
这3个新到来的甲士,自身的词条最高级不过是4级,算是武学许传之上的水平。
而且,3个甲士,全部修炼家传武学。
沈渊不管对方学的是什么。
“你们先修炼整套武学,之后,花同样的时间,修炼我摘取出来的绝招。要把绝招练至形成本能为止。开始吧。”
3名轻甲甲士齐齐拉开架势,开始修炼自己的家传武学。
石苑的周围,有一圈类似于走廊的小广场,上面铺设的石块紧密而平整,正适合用来练武。太阳出来之后,可以以石苑的围墙为遮阳板,绕着太阳走就行。
此时是上午,沈渊带着众人在位于西边的阴影中。
视线内,数不清的昭宸国俘虏攀附在石墙上,为沈渊建造属于他的城堡。
又有人走在通往石苑的石路上。
等走到沈渊监督众人修炼的地方,才知道来的人是罗大通等人。
“大通拜见沈大人。”罗大通仍然保持着精力充沛的样子。他的旁边,陆土玲越过罗大通,笑着走向沈渊。
“夫君,大通叔带着你的六徒弟过来了。”陆土玲向罗大通身后的小胖子招招手,说道:“罗艺,你过来呀。过来拜见你的师父。”
沈渊己经知道,罗大通己经将他的全部资产变卖给合伙伙伴,换了石材来建设飞石湾。
不过,没人比罗大通更熟悉他曾经的生意,所以盘下罗大通所有资产的伙伴再反过来雇佣罗大通,花钱请他继续管理。
罗大通从资本家,变成了高级经理人。
罗大通折腾了一通,最终目的,只不过是为自己的儿子拜入沈渊门下。
可是,沈渊打量着胆小的小胖子罗艺,发现对方是个一无所有的白板。
“大通叔。”
“沈大人,我在。”
沈渊苦笑,摇头道:“大通叔不嫌弃的话,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贤侄吧。受您这么多年的照顾,你我两家并没有那么生分。”
罗大通似乎醒悟过来,连连道歉:“是大通叔我生分了!渊儿贤侄还是以前的那样。”罗大通把藏在自己后面的罗艺拉出来,说道:“乌木镇文学院说,你艺弟没什么天赋,在文学院里也不过是熬时间。那以后,艺弟就跟贤侄您混日子算了?”
沈渊笑着说:“艺弟和我也算是世交了。不过,跪过之后,他还得叫我师父——我凭空长了一辈。”
罗大通笑得很开朗:“这可求之不行啊,贤侄。”
正在寒喧间,石路上有一辆带厢马车朝石苑过来。
沈渊伸长脖子,却没瞧出是哪路拜访者。
皂吏头目罗水温停下修炼,走过来,问道:“沈大人,需要我们兄弟去设个岗吗?”
陆土玲在旁应道:“要。麻烦罗大人派两个兄弟到牌坊那里设岗,不是要紧的人,别放进来。”
罗水温看了看沈渊,见对方没有反驳,点了2个皂吏过去。“每2个时辰一班,回来再修炼武艺。”
马车停下,一个绅士打扮的男子先下了马车,先向沈渊等人哈腰敬礼,然后回过身,伸出手臂,作扶栏。
一个身穿棉布长裙的妇人抱着一个婴儿出现在车厢门里。
沈渊一看,不敢怠慢,快步走向马车。
“沈渊,拜见大娘!”
本来还责怪对方赶着马车贸贸然过来的陆土玲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赶紧也跑过去,站在沈渊旁边,恭敬地行礼:“沈陆氏拜见大娘。”
沈文青下了马车,脸庞红了红,点点头,说道:“好。我们进屋吧。”
马车车厢里,再次钻出一个妇人,妇人还带了一个小男孩。却是沈文青移居乌木镇后,认识的邻居好友阿芳,和她的2岁小儿子。
沈渊曾经了解自己家的情况。
总的来说,沈文青全程只委屈自己,和沈渊之父有10年婚姻之名,却无婚姻之实。
而且,10年来并没有打压李声琴这一房,沈渊和沈采芝的童年还算过得不错。
对于沈文青,李声琴一房是有愧的。
石苑占地不大,除去中堂、沐浴室、厕所、前院,只有3间房间。
李声琴如今在军中,沈渊吩咐陆土玲收拾好大房,让沈文青住了进去。
至于沈文青的闺蜜阿芳,沈渊让出了自己的房间,让远道而来的母子住了进去。
***
午饭的时候,石苑厨房开始煮饭炒菜。
侯芳勤快地在厨房里淘米、洗菜、烧火。住进眼前不似人间的石砌小院,让她惶恐。沈文青回来之前说,陪她回趟家。而且,家里可能有点不太平。
侯芳以为要捋起袖子、扯开嗓子吵架那种,一路上为自己打气,发誓绝不让文弱的沈文青吃亏。没想到沈文青的家,是一处正在用很多很多石垒起来的城楼;所谓的“不太平”,她侯芳没进过大户人家,暂时看不出来。
太阳底下,到处由方正线条构成的飞石湾,见不到绿色。在侯芳看来,这种连老天爷都插不上脚的建筑,才叫霸气。
沈文青的庶子看起来知书识礼。沈文青住进石房子之后,那个庶子便喊人收拾了房间,把自己的行李都抬出了石房子。
“阿芳,你来看看,饭是不是要焦了?”沈文青抱着她的儿子,在厨房里干瞪眼。
侯芳还没来得及过去,陆土玲放下锅铲,稍稍揭开锅盖瞄了眼后,伏下身子把灶里的柴火拉出来少许。“大娘没事,让炭火烘一下,饭差不多就好了,不会焦。”说完,陆土玲又回到大锅前,用力翻炒里面的肉菜。
一股浓厚的香油炒肉味随着汽雾弥漫开来。
侯芳咽了咽口水。
沈文青的这个庶儿媳,不是个会过活的。刚才侯芳看见了,起锅烧油的时候,这个庶儿媳往铁锅里舀了半盆猪油,然后又把接近10斤半肥半瘦的腩肉全部倒进锅里,油泡着肉搁在锅里炸,完全不是平常过日子的架势。
就这么一锅肉菜,只算材料,怕不要1两银子。
侯芳一边寻思一边将吃饭的碗碟筷子架起来晾干。沈文青抱着她的儿子,在厨房里左走两步,右走两步,半点活帮不上。
侯芳终于知道在乌木镇的时候,为什么沈文青表现出一副什么都不会的样子。她真的什么都不会,就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碗碟洗好,煮饭炒菜的陆土玲也把火柴全部拖出灶台,只留红碳余火热着锅里的饭菜。
陆土玲拿来碟子,专挑些瘦的肉、干菇、叶菜装了满满当当3大碟,吩咐侯芳再装些米饭,一起捧进中堂。然后噔噔噔跑去打开大红门,伸出头朝外面穿官服的、披铁甲的男人们喊道:“开饭啦,来两个个头大的!”
侯芳来不及躲进中堂,两个高大的年轻人蹦蹦跳跳跑进了厨房。其中一个拍了陆土玲一把,然后跑到沈文青面前,立正恭敬地问候道:“陆大牛见过大师奶奶。”
沈文青端着架子,轻轻点头“嗯”了声,算是应过。
侯芳感到阵阵昏眩。
她在乌木镇就猜到沈文青出身不错
……不,她早就知道沈文青出身不凡。
***
苏森贞行走在小罗村的河边。
这片地方,位于大熙帝国的东南方,气候相对温润,除了大片的针叶林,连接昭宸国的边界,还能看得见零星的灌木丛。
延防市属于大熙国时期的旧国土,居民忠诚度高。据说,沈渊现在居住所在的大罗村,在吞并左钦国战争时期,曾经被灭过村。如今,曾经的大罗村迎来了大变化。在小罗村的河岸上,远远就能看见大罗村那边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
“报告苏大人,经核实,沈渊之未婚妻陆土玲,至今为止,通过乌木镇镇长、延防市同知、延防市备常军都司,共聚拢建设物资约白银2万两。”延防市文学院院长跟在苏森贞身后,腰杆保持着微躬姿态。
苏森贞对于白银2万两并没有反应,他复述了几遍白银的数量,最后说道:“大约2套重甲的价钱,就沈渊的功劳而言,问题不大。不过,得想个办法,让沈渊这个未婚妻好好老实下来。”
“我有个学生,擅长蛊惑人心,对于沈家媳妇这种性格很是适用。”
苏森贞转过头,似笑非笑地问道:“无喜派的?”
院长大摇其头:“不是不是。他是我院的尖子研究员,恰好对无喜派功法、思想感兴趣,所以复原了部分功法。”
苏森贞点头称是:“又恰好这个时候遇到适合需要扭转思想的沈家媳妇。”
延防市文学院院长毕竟未曾接触过苏森贞,对方用调侃的语气说话,向来只受恭维的院长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无妨。你院找个由头,悄悄把沈家媳妇改造一番。记得动作要温柔一点,隐蔽一点,不然得罪了沈渊,你院可能受不住人家的发火。”苏森贞见院长被吓到的样子,语气缓和了许多。
文学院长也从苏森贞这句话里得到了重要提示——别惹沈渊,不然吃不完兜着走。大罗村的沈渊,院长是记得的,毕竟不是谁都能一门出好几个种子。只是沈渊受到禁军统领如此重视,看来他的重要程度,还要往上提一提。
此时苏森贞2人己经走到两村交界处。
一田之隔,小罗村的土地上种植着稻谷等农作物;田地旁边,大罗村界内,一堵似墙似楼的石砌建筑拔地而起。
原本对白银2万两没有概念的苏森贞,仰起头,打量大罗村正在修建的、沿边界延绵远去的石墙,感叹地说道:“一个妇道人家,心也太大了吧!这陆土玲,是个人材——为祸的话,会捅破天的。必须加强忠诚度培训!”
院长也被眼前延绵的石砌建筑震憾到了:“传说沈陆氏不收银钱。凡有利益,均折算工和材料,发运到大罗村。”
苏森贞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陆土玲知道她换了多少石材、人工吗?”
文学院院长摇摇头,说道:“恐怕她自己也不清楚。人工的话,大罗村大部分的用人是前线的俘虏,所使银钱不过是每天饭菜食水;石材木材均来自涂水新区输入的质优价廉物资。陆土玲折算来的人工和建材,恐怕远远超过白银2万的额度。”
苏森贞眉毛一扬,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掀开包裹着铠甲的宽大长袍,露出里面明黄色涂装的铠甲,以及披在背后的金丝披风。
“走,我们别等了。就在这个位置进村,今天就会一会沈渊和他的未婚妻,看看两人是怎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