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突前

涂水新区文学院正式成立，其中一环盛大的仪式，是矫龙重甲柒组新成员的契合仪式。

经过国都第二文学院的测试考核，皇室成员杨立行夺得了矫龙重甲的授予资格。

契合仪式举行的这一天，早晨大雾。杨立行半夜时分到了文学院新命名的契合殿，认完路之后，被安排在一间小教室里等候。

外面的夫子、仆从一首在忙碌，杨立行听见有人在打扫、剪花草。端坐在空荡荡的教室，本就很无聊，加上杨立行今天穿了一身新剪的贴身衣衫，磨得肩胛处十分不舒服。

外面开始显露白光时，教室门被人推开，那天在沈渊教学现场见到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杨立行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今天杨立行是契合仪式的主角，是主角！主角不是猫猫狗狗能见的。这个沈渊的徒弟冒冒失失跑了进来，被大人看见，准会被打个半死。

“咻咻。”杨立行仍然端坐在凳子上，只是呶嘴发出声音，吸引小男孩的注意。

小男孩不慌不忙地关好门，才转头看向发出怪声的杨立行：“干嘛？紧张到不会说话啦？安心啦，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契合仪式嘛，很快就好了的。”

杨立行没好气地说道：“兄弟，你这个时候跑过来，被大人们发现，一顿揍跑不掉。”

小男孩果然很怕“大人”，听见杨立行这样说，第一反应是往门外瞧了瞧，发现没有问题之后，才没好气地转过头，对杨立行说：“揍什么揍，让他们过来，还不知道谁揍谁！”

杨立行咧嘴笑，笑得很开心：“你明明怕了一下！我看见了。你好，我叫杨立行，皇帝的第18还是19侄子，反正我爸跟着陛下混。”说着，杨立行伸出右手，作势要和小男孩握手。

小男孩眼睛骨碌骨碌地转，走近来，和杨立行握手时说道：“沈采芝，沈渊的妹妹。”

杨立行发现沈采芝小小的手掌上满是老茧，而且不是长年练武的那种特定位置的老茧，是长年累月工作磨出来的布满整个手掌的那种。他不禁十分诧异，沈渊不是传说教出了几个好徒弟吗？怎么他的妹妹要干那么多活？

“喂，小子，成年了吧？”沈采芝绕着杨立行，上上下下地打量，“学的什么功法？想知道杀人恶魔赵芸豆的故事吗？”

老早就在教室里无聊至极的杨立行马上来的兴致。赵芸豆在涂水新区闯下了好大名头，而且他老爸说， 这个赵芸豆可能名不副其实，准备晋升禁军的时候，被测出武艺内力全无，是个样子货。

杨立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一个武艺内力全无的样子货 ，是怎样才能混到一套皇赐重甲、并且在血肉磨石的前线，4个重甲小组几乎全部阵亡的情况下、打下赫赫战力的？

“我今年16岁，学的是力战刀法、熬劲功。麻烦沈小姐告诉我小豆的事迹，拜托拜托。仪式之后，我请沈小姐您吃烤大雁。”杨立行不敢从凳子上站起，只能又是拱手又是哈腰的。

沈采芝从教室的角落搬来一张凳子，“当啷”扔在杨立行旁边。杨立行吓了一跳，连忙往外面看， 幸好，大人们没有发现。

沈采芝跳上凳子，手舞足蹈地说道：“听说，赵芸豆在水朗镇文学院出了个大丑。”

杨立行马上插嘴说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陛下要补充一名禁军，本来想让赵芸豆顶上去的。可是水朗镇文学院出了一张测试单，上面写着：赵芸豆……不对不对，你不是沈渊的妹妹吗？怎么还要听说？你应该和她很熟。”

沈采芝板着脸，没好气地说：“当然很熟。不过不够你熟，你先说。”

“对不起，刚才失礼了。沈小姐您先说。”

“我说了，你先说！把听说过的，说出来。”

＊＊＊

正牌的沈采芝正在打理长长的头发。外面雾气极大，李声琴却半夜出了门，还交代她，早上记得和哥哥一起早点起床，文学院有个重要仪式要举办。

以前那个事情做不好还凶巴巴的哥哥成熟了。他起来得更早，给她送来了晾好的裙子，现在在煮早餐。

沈家以前没有吃过“早餐”，应该是哥哥进城之后学的。

大家都变得很好。

只是，大清早的，好困啊。

＊＊＊

涂水新区南部，这里己经没有具体的边界。李声琴披挂着轻甲，和禁军叁十叁组穿行在大雾当中。

陆宗木和一名前线常备军在前方带路，他们要前往名为“尖嘴口”的标的地。

浓雾挡住了朝阳，却挡不住光线。大地上，光线终于还是充足了。只是，晨雾中，十步之外不见五指。

常备军战士确认了地点，前方探路的陆宗木传话回来：“各位大人，尖嘴口到了。前面就是地图上的向下坡地。”

李声琴4人上前，确认脚下的位置后，对常备军说道：“你回去向统领报告，就说禁军己经到达伏击位置。你们不需要向我们通知战况，我们会择时出击。”

常备军战士诧异地问道：“各位大人没有和统领商量好吗？”

李声琴拍了拍战士的肩膀，说：“不需要知道的别多问。你回去吧。”

送走了常备军，李声琴对透明作了“出击”的手势。透明点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雾当中。

“大婶，你说昭宸人真会在这个时候发起全面进攻吗？”不动己经将大盾解下，卡在左手手臂当中。

李声琴的手同样在抖，她在鼓捣沈渊给的护腕和一张能卡进护腕的卡片。只要她将卡片卡进护腕，身体就会“嗡”地变轻。当然，这声嗡不是真实发出的，而是李声琴自己配的音。

沈渊说，李声琴的面具技能级数颇高，他给的所谓充能卡只够勉强启用。所以李声琴遇到危险，不要多想，转身就逃。

可是，这次出战的目的，是攻坚。

李声琴长舒了口气，说道：“他们会的。他们要抓住矫龙柒组契合仪式的关口，又借大雾，最后拼一把。不然，他们以后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过了没多久，雾里果然传来行军的声响。

叁十叁组的组合有个致命缺陷，就是没有快速移动能力。李声琴将陆宗木要过来，理论上能稍稍弥补了这一缺点。

只是还没有经过实战，不知道能不能融合。

“这个方向，有斥候。”李声琴凭借着记在脑里的地形图，以及现场的响声，判断出某个方向会出现敌人斥候。

陆宗木轻轻拔出朴刀，伏低身体，往李声琴所指的方向潜去。

不动己经左手持盾，右手握锤，紧张地警戒将会出现的敌人。

迟一步扶着长弓，右手拿了柄短刀，神色有些茫然。作为弓手，他的视力在组内是最好的，可在晨雾当中，最好的视力发挥不出丝毫作用。

不久，雾里传来“谷谷”的鸟叫声，是叁十叁组约定的返回声音。

刚才李声琴指的斥候方向，浓雾波动，陆宗木一身血污，悄悄地潜了回来。他朴刀在手，伸出4个手指，比划着说：“一个加强的斥候小组，全部抹掉了。我还在原地等了一小会，没见到后援，就回来了。”

陆宗木归队，不动和迟一步都松了口气。

身后的方向，隐隐有口号声传来。应该是伏击的大熙帝国士兵和潜进的昭宸国士兵开始接触。

李声琴又听到，准备正面突袭的方向，传来异样的声音。

“这个方向，可能有斥候。你小心点过去，尽量别引起敌人注意。”李声琴指向前方，对陆宗木交代道。

陆宗木点占头，反握朴刀，长长的双手握把在前，刀刃贴在手肘下，再次伏身潜入浓雾当中。

不动向李声琴竖起拇指。

过了不久，天空己经大亮，雾中的视野远了少许。身后的呼号声更加大了。

预计进攻的方向，又传来“谷谷”的 鸟叫声，然后陆宗木伏着身，快步接近。他脸上身上己经满布血污，抵近后说道：“我做掉了一个斥候小组。他们的指挥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派来了一个小队。我干掉了8个，跑了2个。”

李声琴将卡片摁进护腕的卡槽，作个前进的手势：“那没有办法了。我们前进，往预定的位置走。不动，打前锋；宗木游击；迟一步，我们分左右。”

李声琴右臂装了个小手盾，手里拿着一根齐眉棍。她在队列里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挡住某个方向的攻击。

冷汗从李声琴的额头上颗颗冒起，手脚发软，可她不敢声张。

不动抬起大盾，开始向前行进。

很快，一队昭宸的标准作战小队出现在视野里。

不动不声不响，猛跨两步，双手将大盾自下往上抡起，砸向当先的敌人。

“敌——”最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昭宸人只来得及张开嘴，不动的盾沿己经撞在他胯下。

随着骨碎声响起，第一个敌人往后倒飞，摔入浓雾当中。

“嗵”的一声。位于不动右侧的迟一步往背部卡好长弓后，又从腰间摸出一柄短弓，向着雾中轻巧地射出一箭。

有人在雾里发出“啊啊”的惨叫。

迟一步大喜，从箭筒拔出3支短箭夹在指间，“嗵嗵嗵”三声，连环三箭射出。

这次却没有敌人惨叫。

一名昭宸人冲破浓雾，双手握着长枪，首首突向不动的盾牌。

后方的陆宗木旋步转到前方，手中朴刀稍举，嘴里说道：“小心，苦砧门连环打。”

长枪刺到，不动斜举大盾格挡。还没等不动反击，刺出长枪的昭宸人借力后翻，回到雾里。

没等不动回过气，雾里又有2个昭宸人扑出，分别扑向陆宗木和不动。

陆宗木朴刀斜劈而出，意图不让昭宸人借力回飞。不想秘技就是秘技，和陆宗木对击的昭宸人连续和陆宗木交击了3下，最后终于寻得借力机会，身体往后飞。

只是……

“嗵”的一声弓响，迟一步的箭支追上了陆宗木的对手。

“啊啊啊”浓雾中，终于响起了迟一步期望的敌人的惨叫声。

***

涂水新区城防军代统领在昨晚接到禁军调令，要求常备军和府军各抽调一半精锐战斗人员、以及一半辅助作战人员在午夜2点时分，在涂水新区泮儿山位置集合。

接到调令时，时间己经是夜晚10点，留给常备军和府兵的时间不足4个小时。

常备军纪律严明，代统领不担心；可府兵的成分复杂，武艺精湛的武学许传、许传之上方阵心高气傲；武者方阵听话，可是脚力内力是短板。

代统领一边骂街，一边召集参谋人员筛选出击人员，还要留下一半的战斗人员布置防御。

月亮升高的时候，大雾降了下来，根本看不清具体的队列。

临时兵场忙得乱了套。

代统领见到乱糟糟的场面，又气得大声骂娘。

“老子要得力助手——有脑子的、可以帮忙的、独当一面的得力助手！”代统领叫来自己的贴身参谋，吼了一通之后，叫来后勤军需官，亲自布置口粮发放：“去仓库调出速食口粮，3天的量。还有食水，竹筒数量够不够？现灌人手不够？参谋，过来，写军领：给常备军额外任务，让他们排队到军需处，自取口粮和食水——记得维持好秩序，排好队。府兵纪律不好，由军需处的人到方阵里分发。就这样，走，动起来！”

代统领把一个传令兵派出去之后，发现前面的两支队伍发生了争吵，似乎只为了小小的队伍站位问题。代统领燃烧的怒火更加旺盛，向着前面装备了皮鞭的方阵喊道：“督战队，督战队！挥起你们的皮鞭，吵嚷嚷的，给老子打。”

皮鞭方阵立即分出两个小组，往发出嘈杂声的地方前进。

***

矫龙柒组全体确认今晚不出战。斩首行动由禁军叁十叁组执行，中军正面箭头由禁军十捌组担任。

此战总体战术布置由禁军叁十叁组建议，并通过了皇帝的批准。

莫绕道站在一处高楼顶上，身旁是躲藏了好些时间的谢光东。

莫绕道看着快速集结然后开拔的大熙帝国士兵，不由得感叹道：“大熙帝国兵员素质之高，我们败在他们手上不冤。”

谢光东惜命，但久居高层，并非不识兵。

今晚昭宸军队发动夜袭，两人是知道的，所以夜上不敢入睡，选了处高楼观察大熙帝国的动静。

前半夜，没有任何动静，两人以为今晚的夜袭将会收到奇效。没想到了午夜，大熙帝国的兵场突然有了动静。

而且，从发出动静到集结、开拔，所花费的时间非常短——要命的是，谢光东派出的信使刚刚出发了一个小时，给夜袭的部队通报的消息是：大熙帝国没有任何防备，请加快速度夜袭。

谢光东听到莫绕道称赞敌人，冷哼了一声，问道：“你的信使派出去了吗？你选的人，最好是顶尖的，不然误了情报，我一定会参你一本。”

莫绕道长叹，苦笑着说：“谢大人，您也看到大熙帝国的士兵从集结到开拔的速度。我派出的两拨信使都要避开大路，他们……一定完成不了任务。”

谢光东双手互揖，仰着头说道：“我不管，军令如山，我会照实报告吾王的。”

***

沈渊潜行在禁军叁十叁组附近，尽量远离战斗区域。

他现在的武力状况非常尴尬。装备强大的9级非法规则机甲的话，每时每刻都要忍受来自于底狱界的引诱；如果不使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不小心被乱飞的箭矢射中的话，他沈渊就要成为身怀9级词条而意外身亡的倒霉鬼了。

回去涂水新区倒安全。可是自己不会武艺的母亲第一次上前线，作为儿子，沈渊怎么能狠下心？

禁军叁十叁组的冒险潜行不太顺利。虽然按计划到达了伏击点，可是敌人的将领十分谨慎，在雾天里派出的斥候数量多 ，探索距离还远，禁军叁十叁组很快就被初步定位了。

跟在叁十叁组后面，沈渊很快发现这组禁军的配置十分畸形。

蹲在地上，沈渊摸索着地上重伤且持有词条的昭宸士兵。

对于敌人的重伤员，沈渊可不像送葬围栏那样温柔。伸手摁住伤员的额头之后，立即就将对方往底狱界拉拽。

如果敌人奄奄一息、意识模糊，沈渊会先拿走他身上含有词条的灵物，躯体则连同词条被拉进底狱界，在两界之间被压成纸片、再压成虚无，最后变成薄片落入沈渊手中。

如果敌人受伤之后，精神却不错，那不好意思，沈渊手上拎着一柄医用小锤。这柄小锤又短又轻，不能用来杀敌，但用来敲重伤员的脑壳绰绰有余，还不会一下敲死。

等敲到意识模糊，沈渊同样送上一套底狱界压缩。至于人权——沈渊心想，和敌人讲人权，等同于给敌人递刀。

何况，死在刀剑之下，和死在底狱界压缩下，同样都是下地狱，何必分得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