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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星空下，在飞石湾开始送客时，村西头的大罗村村长家里，宋少锋坐在家里中堂的八仙桌上，嘴里哼着轻快的小曲，正就着腌花生仁喝着家里酿的薄酒。
今天老婆子打了酒不少，差点就满碗。对此，宋少锋非常高兴。
正喝了两口，常门的侧面，他家的大儿子突然伸出头来，瞧了瞧就着腌豆喝酒的宋少锋，说道：“老头，好夜了喔，你还不去睡觉？”
宋少锋年轻时候，从来没有摆过父亲的架子，以致他家里的子孙都不怕他，不听他。面对儿子没大没小的话，宋少锋没有半点不适，还仰起头用鼻子对准儿子，回答道：“高兴，睡不着。咋啦？”宋少锋说完，斜了眼长子，不紧不慢啜了口薄酒。
大儿子嗤笑一声，说道：“莫不是阿娘不给你进房？”
宋少锋将手里的筷子往桌面一拍，指着大儿子骂道：“滚，滚。老子今晚是真高兴好吧。”
“什么事高兴？说来听听。”大儿子从门后走出来，赤着膀子，左边锁骨处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小臂有半个巴掌印。想必被正面抽了两巴掌之后，背后还挨了巴掌。
怪不得刚才只愿意露出一只头，原来刚刚被揍了一顿。
“被打啦？”宋少锋禁不住笑，施施然拿起筷子，目光在儿子身上的巴掌印上来回扫视，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大儿子不接话头，走到宋少锋对面坐下，只是说：“多打点酒来嘛，两个人不够喝。”
宋少锋两手一摊，撇嘴说：“就这么点，一人一半，你喝的时候估摸好。”
大儿子伸手夺过宋少锋手上的筷子，挟了颗腌花生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唉，都不好过，将就吧。来，说高兴事。”
“今天下午，咱村习武的那个陆宗木不是从小罗村带了户人过来吗？我撒钱问事，3次，都是极品解签。”宋少锋目光灼灼，盯着儿子喝酒，看见对方小口啜了下，才接着说，“天擦黑时候，我去村南面的飞石湾看了看那户人家。好！飞石湾好，人也好——这就是高兴事。来来，喝酒。”
宋少锋说完，伸出手，把挪到对面的酒碗拿回来，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哎哎，老头你估摸着喝，说好一人一半的。”大儿子伸手去夺，往回夺了半碗下来。
宋少锋看着酒碗被儿子抢走，歪着头拈着白胡子，继续说道：“可我靠近那沈家子，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浑身发毛，不自在。”
“那老头你什么时候会浑身发毛？”
宋少锋略一琢磨，回答道：“看见毒蛇的时候。”
“那不就成咯，那沈家子是条毒蛇。”
宋少锋毫不犹豫地摇头，说：“不，肯定不是。我浑身发毛之外，还很想上去美美地咬他一口。”
“那老头你什么时候会看见一样东西，心里发毛，又想着上去美美咬一口？”
宋少锋愣了很久，最后才回答道：“我咳嗽不是要忌鹅和大雁嘛。我看见刚刚出窖的烤大雁，那枣红的色泽、肥美油脂，就算知道吃完会像要死一样咳嗽，也忍不住上去美美咬上一口。”
“这不就对上咯——那沈家子是吃了会咳死的烤大雁。啊，没酒了，腌豆子给我一点。”
却是大儿子趁自己的父亲正在沉思时，一口把半碗酒给倒进了嘴里。
宋少锋暴起，要打人。
几乎与宋少锋暴起的同时，陆宗木家，女主人陆许氏点起油灯后，转身前往厨房烧水。
陆宗木与妻子错身而过时，拉起妻子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2个儿子刚刚外出求学，多年夫妻，陆宗木知道妻子的不习惯。
只是多年夫妻，许多话不用说就能表达。
来到自家院子，陆宗木捏起双拳，左拳瞬间快速刺出三下，右拳接着一记重炮。
力战拳，虚刺掺实。
重炮之后，陆宗木一记拧身，左腕右翻，一式拦势防御成型。
同时右腕下翻，形成一记劈打。
力战拳，翻格劈打。
力战拳的一招一式，都以实在的小招式命名，因为它本来是一个家传武学。
陆宗木的这两个招式，正如白天沈渊所说，它们有故事。
故事发生在陆宗木出师之后、加入走马帮的期间。
出师的陆宗木只是武艺低微的学武之人，两次到文学院考核，都没有拿到武者之徽。
有一天，陆宗木所在的马队接到一个护送任务，是一个三代的家庭。
途中，他发现被护送的爷爷总是在午夜时分，将小孙子带到没人的地方，教授力战拳。
因为，某个夜晚，他听见那小孩子在梦里念叨力战拳的要诀。
陆宗木暗暗记下，其中两招他在武馆曾经学过，只是没有听说过还有另一种心法。
虚刺掺实。虚刺为防，实拳为攻。全攻全防。
梦话说得模糊，陆宗木多年练习力战拳，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只需一句话，他立即悟到了虚刺掺实的另一种用法。
没有虚，没有实；全是虚，全是实。
而翻格劈打的心法则和虚刺掺实相反。
它的劈打不是攻击，而是防守！
月光下的陆宗木，双掌举起，随着脚步一前一后，两掌不断下劈、翻转。
这就是全防御构筑的翻格劈打。
所以陆宗木身上的力战拳，其中两式，有偷学的痕迹。这就是故事。
厨房里，陆许氏看了眼院子，然后将温热的水盆轻轻倒回锅里。
在陆宗木看不见的头顶上，一条灰色的词条正在熊熊燃烧。
在陆宗木词条燃烧的同时，沈渊刚刚躺在自己的新茅屋里。
莫名的，沈渊的意识里，出现了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女孩的影子，影子左右双拳咻咻地快速刺拳，突然间，一记沉重的抛拳在刺拳中冒出。
如同海浪中扑出的巨齿鲨。
力战拳，虚刺掺实！
沈渊从稻草床上弹起，向河边走去。
影子还在意识里出拳，这次是以翻腕为主的拳势。
女孩的翻腕动作非常大，手臂带动整个身体，一翻一劈，带动全身的力道，组成大开大合的攻防兼备态势。
力战拳，翻格劈打！
来到河边，沈渊在月光下看向水中的自己。
时空对立面
力战拳1级
两条灰色的词条正在冒出烟灰色的焰火，发出阴阴冷冷的气息。
沈渊双手捏拳，两拳缓缓外撑，昂头挺胸，锥踝站立。
熬劲功，外撑势。
意识中练拳的女孩仍然在来来回回演示力战拳中的虚刺掺实和翻格劈打。
这两招，要在熬劲功的外撑势的内力支持下，才能真正发挥最强的威力。
这一刻，沈渊头顶，烟灰色火焰下的力战拳1级在急剧充能闪烁。
他知道意识里的女孩是谁了。
她是拳圣的孙女，却被断定不适合修习力战拳一系的武学。
性格刚强的小女孩偷学了爷爷的功夫之后，大幅修改心法，以适合女孩柔弱的身躯。
她成功了。
一种柔韧灵动的力战拳出现在大众的视线内。
在沈渊跑出茅屋的时候，陆大牛和陆飞生偷摸地追了出来。平时沈渊斯文安静，现在夜己经颇深，两人很好奇，要看看沈渊为什么跑到河边。
见到沈渊俯首看倒影时，陆飞生拉住了大牛，两人缩在石头后面，伸出头观察。
戏文里，有许多和黑夜相关的情节。什么鬼啦、情杀啦、盗宝啦，统统和黑夜有些联系。在两人眼里，沈渊功夫全无，眼光高绝，他们怕自己的师父出事。
只是事情的进展，让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河边的沈渊挺首身子、双手捏拳的时候，一股久练武艺的气势立即散发开来。他一会断续地使半招刺拳，一会摆个熬劲功的姿势。这些姿势都没坚持多久，可就是半截招式，却显示出沈渊不弱的功力。
陆飞生从小就在父亲的督促下修练力战拳，至今己有十来年。他一眼就看出，沈渊零碎使出的，是力战拳里的“虚刺掺实”和“翻格劈打”，以及熬劲功里的“外撑势”。
可是，过了不久，随着沈渊的动作越来越纯熟，出拳踏步间，似有运使内力的迹象后，陆飞生看不出沈渊在使什么拳法了。只知道，沈渊出拳间挟着内力，形成暗劲内含的拳势。
能看出这么多，还是陆飞生这两天每时每分都沉浸在熬劲功法里，知道内力迸发时怎么样子。否则，什么都看不出来。
如果由沈渊自己来看，他会发现自己顶着的灰色“力战拳1级”己经升级，变成了“力战拳2级”。此时的沈渊，“虚刺掺实”和“翻格劈打”与影子同步，达到了融汇贯通的程度。
只是陆飞生见得少，只知道在内力方面，沈渊己经超过了自己。
而且，陆飞生看来，沈渊在月下踏腿扭腰，来回走动的招式，只让人觉得动作矫健，一气呵成。却己经看不出任何力战拳的痕迹，但他隐隐觉得，那还是力战拳。
陆飞生惊疑不定。
他从小练习力战拳、力战刀法，从来没见过沈渊这种连绵不绝、随着步法进退，拳拳不休的力战拳。
又或者，不是力战拳，只是相近？
在晋升2级的瞬间，沈渊己经知道两个弟子藏在石头后面观看。他没有理会，而是沉浸在晋升2级时，内力和感观突然飞升的当中，并学着意识中的影子，尽情鼓动身躯。
在连续使出10记重抛拳之后，没有任何预兆，意识里的人影消失了。
沈渊顺势虚脚连点，像白鹤点水，收住身形，收了功。
月光下，沈渊傲娇地昂首而立，朗声道：“为师的拳脚，可还能入眼？”
陆大牛哇地一声跳起来，急吼吼冲向沈渊，嘴里嚷道：“书生妹夫，教我教我！”
沈渊状态消失的时候，在陆宗木家里，有不速之客敲门。
陆宗木收功，前去开门，发现是熟人，于是抱拳道：“方师兄，你怎么来了？”
方师兄抱拳答道：“陆师弟，堂主有趟镖临时缺人，想让你顶上。去不去？”
这几天，陆宗木花了不少银钱，听见有镖在走，意动地问道：“什么镖？镖金多少？几时动身？”
“订金5两银子，护人的镖。明天天亮，堂口出发。”
陆宗木笑了，爽脆地答应下来：“好肥的镖。成！我一会要去拜访熟人，明天早上我回堂口报到。”
“那明天见！”负责召集队伍的方师兄还要找别的人，水都没喝一口，和陆宗木寒喧两句，转身就走进月光里面。
方师兄走后，陆许氏走过来问道：“阿郎，你又要出去？”
陆宗木转过身，抓起陆许氏的手，说道：“再走一趟，挣些家用。你现在跟我去趟飞石湾。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往飞石湾走动。遇上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扛。”
陆许氏反手握住陆宗木：“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陆宗木夫妻两人赶到飞石湾时，沈渊、陆大牛和陆飞生3人正在气氛热烈的挑选适合修炼的招式。
陆大牛己经成功修改完一式抓取斩劈，沈渊认证过，整个招式都能激发陆大牛的词条充能闪烁。陆大牛也觉得使起来很过瘾，一边修炼一边哇哇乱叫。
陆飞生则显得焦急，不停地比划着力战拳的招式，却找不到与熬劲功蜷曲势相配的一招半式。
陆宗木到来，陆飞生和陆大牛停下了动作。沈渊上前和陆宗木揖拳相见。
陆许氏自去找李声琴了。
陆宗木和沈渊在月光下踱步，“沈先生，我接了个镖，要外出月把时间。”
“这么突然？”
“走马帮的事，没办法预计。”陆宗木自知时间不多，于是把连夜赶来的目的说出，“今晚宗木偶有感悟，走之前想和沈先生讨教。”
“好说。我们来……”沈渊不知道行话，只能两拳相交地比划。
从词条上看，陆宗木晋级了，词条变成了“力战拳2级”。但他沈渊也一样有“力战拳2级”的灰色词条。
所以2人现在同级。
但是，在陆宗木看来，沈渊只不过是“眼力”很好而己，本质是个西肢不勤的公子哥，不由得惊奇地问道：“切磋？沈先生你是说——我，和你，切磋？”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宗木叔明天要远行，我沈渊就不再藏着掖着了。”沈渊一脸骄傲的样子，“我将用我的拳脚告诉你，我是高手。”
陆宗木见鬼似的，不由得大声把陆大牛和自己的儿子叫过来。
“你们的师父说，他要和我切磋。你们怎么看？”
陆飞生用敬畏的眼神看向沈渊，刚才他试过了，被沈渊一掌掩翻在地。还是沈渊手下留情，没有伤他。
就算陆大牛，气大力沉的双海出海，短时间也没有攻破沈渊的防御。只是沈渊怕疼，和陆大牛对练两招之后，叫停了。
所以陆飞生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沈渊相比，谁更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