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伟业续:魔界异动
第一章 残碑与暗流
大靖王朝,景泰三十七年,秋。
洛阳城的雨己经下了整整半月,淅淅沥沥的雨丝裹着寒意,浸透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也浸透了镇魔司佥事李默的眉头。他站在司衙后院的藏经阁里,指尖拂过一块残缺的青铜碑,碑上的铭文在烛火下泛着幽绿的光,像极了三十年前那场浩劫中,魔族瞳孔里的颜色。
“佥事,西境急报。”亲随赵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一封蜡封的竹简递过来,“沙州卫所奏报,黑风谷出现‘蚀骨雾’,三日之内,附近三个村落……尽没。”
李默接过竹简,指尖触到蜡封时猛地一缩。蚀骨雾,记载于《乾坤劫余录》的魔族邪术,以生灵精魄为引,化雾蚀骨,三十年前被初代镇魔司指挥使萧承毅以“焚天诀”彻底焚毁,按说早己绝迹于世间。
他拆开竹简,沙州卫指挥使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字里行间满是恐惧——雾中隐约有黑影穿梭,遇人即噬,卫所派出的三百精锐,只回来了七个,且都成了失魂落魄的疯子,嘴里反复念叨着“赤月……归来……”
赤月。
这个词像一根冰锥,猝不及防刺入李默的心脏。三十年前,那场被称为“乾坤之战”的浩劫中,率领魔族攻破昆仑结界的,正是自称“赤月魔王”的魔主魇苍。传闻他被萧承毅以毕生修为封印于九幽炼狱,封印之地,恰在沙州以北的黑风谷深处。
“备马,即刻去见萧将军。”李默转身时,烛火被带起的风卷得剧烈摇晃,映得他眼角的疤痕格外狰狞——那是十年前他初入镇魔司,在北疆与残魔周旋时留下的印记,也是他对魔族恨意的源头。
萧府位于洛阳城西的梧桐巷,朱门紧闭,门前的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却掩不住岁月的斑驳。这位当年与萧承毅并称“双璧”的镇北大将军萧烈,如今己是满头华发,正坐在书房里擦拭一柄古剑。剑名“破妄”,剑身如镜,映出他沟壑纵横的脸。
“蚀骨雾?”萧烈听完李默的禀报,手指在剑鞘上重重一叩,“黑风谷的封印,上个月刚派去的巡查队还说固若金汤。”
“巡查队的奏报在此。”李默将另一卷竹简呈上,“他们只查了外围的结界阵眼,并未深入谷中。”
萧烈展开竹简,目光扫过,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巡查队指挥使是他的远房侄子萧明,奏报里通篇都是“一切如常”“结界稳固”,连谷中异常的雾气都只字未提。
“这个混账!”萧烈将竹简拍在案上,案几应声裂开一道缝,“三十年前,他父亲就是因为贪功冒进,才折在了魇苍手里,如今他竟敢……”
话未说完,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惨白:“老爷,宫里来人了,说……说国子监的石壁上,突然出现了血色铭文!”
李默与萧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国子监的石壁,是当年乾坤之战后,萧承毅亲手所立,刻着阵亡将士的名录,三十年来从未有过异动。
两人赶到国子监时,这里己经围满了禁军。石壁前,内阁首辅张敬之正背着手站着,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李默凑近一看,只见原本刻着名录的石壁上,不知何时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凝结成一行扭曲的大字:
“赤月当空,九幽门开,旧债新偿,血火重来。”
字迹狰狞,仿佛是用无数冤魂的血写成,在雨中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李佥事,”张敬之转过身,声音沙哑,“你觉得,这是……”
“是魔族的挑衅,更是宣战。”李默的声音很冷,“三十年前的封印,恐怕真的出了问题。”
萧烈突然指向石壁角落,那里有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一只残缺的月轮:“这是魇苍的本命印记。当年他被封印前,曾在萧承毅的战袍上留下过同样的印记。”
雨越下越大,打在石壁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敲打。李默望着那行血色铭文,突然想起幼时听父亲说过的话——乾坤之战结束后,萧承毅曾留下遗言:“魔族不灭,乾坤难安,封印之下,必有异动,后世子孙,当慎之又慎。”
那时他只当是老人的忧思,如今才明白,那是亲历过血火的人,对深渊最深刻的警惕。
“张大人,”李默转向首辅,“请立刻奏请陛下,加派兵力驻守西境,封锁黑风谷。萧将军,镇魔司需即刻派人深入黑风谷,探查封印状况。”
张敬之点头:“老夫这就入宫。只是……如今朝堂之上,主战主和,怕是又要争论不休了。”
李默冷笑一声。他太清楚朝中的局势了。景泰帝沉迷修道,不理朝政,以礼部尚书为首的主和派,总说“三十年无战事,当休养生息”,对镇魔司的奏报向来不以为然。可魔族的刀,从来不会因为人的退让而收起。
“争论?”萧烈握紧了手中的破妄剑,剑身在雨中泛出寒光,“等他们的亲人被蚀骨雾吞了,看还能不能争论得起来!”
第二章 旧部与新敌
三日后,洛阳城的雨终于停了,但笼罩在人心头的阴霾却愈发浓重。
镇魔司选出的三十名精锐,在李默的带领下,踏上了前往西境的路。队伍里,有跟随李默多年的老兵,也有刚从武学馆毕业的少年,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特制的“镇魂符”,那是用当年战死将士的骨灰混合朱砂制成,据说能震慑低阶魔族。
行至函谷关时,队伍突然被一群黑衣人设下的陷阱拦截。黑衣人个个身手矫健,招式狠辣,手中的弯刀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是‘影盟’的人!”赵九低喝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他们不是早就被打散了吗?”
影盟,三十年前依附于魔族的汉奸组织,专以刺杀朝中忠良为业,乾坤之战后被镇魔司清剿,没想到竟还有残余。
李默挥剑格挡开迎面劈来的弯刀,剑锋划过黑衣人的咽喉,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他没有丝毫停顿,目光扫过战场,发现这些黑衣人的招式里,竟夹杂着几分魔族的“蚀心爪”。
“他们与魔族勾结了!”李默怒吼一声,将焚天诀的内力灌注于剑上,剑身瞬间燃起金色的火焰,“结阵!”
三十名镇魔司卫士迅速围成一个圆形阵法,火焰交织成网,将黑衣人困在中间。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他们会有如此默契的配合,阵脚顿时大乱。
激战半个时辰后,最后一个黑衣人被李默一剑穿心。他临死前,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赤月大人说了,你们这些所谓的英雄后代,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李默一脚踹开他的尸体,蹲下身检查伤口,发现他的心脏处,有一个与国子监石壁上相同的月轮印记,只是颜色更深,像是活物般在皮肤下游动。
“佥事,你看这个。”赵九从一个黑衣人怀里搜出一块令牌,令牌上刻着“幽”字,材质非金非玉,摸上去冰冷刺骨。
李默接过令牌,突然想起《乾坤劫余录》里的记载:“魇苍麾下有十大魔将,各掌一域,以‘幽、冥、煞、戾’等为号……”
“幽将。”李默捏紧令牌,指节泛白,“看来,魇苍不仅要破封,还在暗中积蓄力量。”
队伍继续西行,越靠近沙州,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黑风谷外的三个村落,早己成了一片废墟,断壁残垣间,散落着零碎的白骨,有的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显然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惧。
李默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发现了一块被烧焦的布料,上面绣着沙州卫的标志。他认得,这是萧明亲兵的服饰。
“看来巡查队不是没发现异常,是被灭口了。”赵九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默没说话,只是拔出剑,朝着黑风谷的方向走去。谷口的结界确实完好无损,淡金色的光罩如同蛋壳般包裹着山谷,但李默凑近细看,发现光罩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反复撞击过。
“用‘破妄符’。”李默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箓,递给身边的术士,“强行打开一个缺口。”
符箓贴在结界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金光与符力碰撞,激起一阵剧烈的波动。片刻后,结界上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一股混杂着腐臭与血腥的冷风从缺口涌出,吹得人头皮发麻。
“跟紧我,不许擅自行动。”李默率先钻了进去,身后的卫士鱼贯而入。
谷内一片漆黑,只有偶尔闪过的幽绿磷火,照亮脚下的路。地上满是深褐色的黏液,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在活物的皮肤上。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开阔地,正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石碑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正是当年萧承毅封印魇苍的“镇魂碑”。
但此刻,镇魂碑上的符文正在逐一熄灭,碑体上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地上汇聚成一个诡异的法阵。法阵中央,躺着十几具尸体,正是萧明和他的巡查队,他们的精血被吸干,尸体干瘪如柴。
“不好!他们在用活人精血破封!”李默心中一紧,刚要上前阻止,突然从缝隙中伸出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手,五指如爪,朝着最近的一个卫士抓去。
“小心!”李默挥剑斩断那只手,黑色的血液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将坚硬的岩石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缝隙中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如同无数毒蛇在嘶鸣:“三十年了,终于有人来陪本座了……萧承毅的后人?还是镇魔司的小崽子?”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缝隙中缓缓走出,他穿着破烂的黑色长袍,的皮肤上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面容枯槁,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如同两团燃烧的鬼火。
“魇苍?”李默握紧了剑,掌心全是冷汗。他曾在画像上见过这位魔主,却从未想过,对方的气息竟如此恐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他体内的焚天诀内力几乎凝固。
“是又如何?”魇苍活动着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当年萧承毅用‘乾坤锁’困我,以为能永绝后患?可笑!他大概忘了,魔族的生命力,远比人类想象的要顽强。”
他的目光扫过李默身后的卫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这些小家伙的精血,味道不错,刚好能让本座恢复几分力气。”
“休想得逞!”萧烈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赶到了黑风谷,破妄剑在手,气势如虹,“魇苍,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魇苍看向萧烈,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又化为嘲讽:“萧老鬼,你老得连剑都快握不稳了,还想跟本座斗?”
“那就试试!”萧烈怒吼一声,挥剑首取魇苍咽喉。破妄剑与魇苍的利爪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周围的卫士耳膜生疼。
李默趁机指挥卫士结阵,将镇魂碑团团围住,同时让术士催动符咒,试图重新激活封印。但镇魂碑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暗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法阵的光芒也越来越亮。
“没用的。”魇苍一边与萧烈缠斗,一边冷笑,“本座己经联络了九幽炼狱的旧部,不出三日,十大魔将便会齐聚于此,到时候,整个大靖,都将成为本座的猎场!”
李默心中一沉。十大魔将,那是比魇苍更古老的存在,当年若非萧承毅以性命为代价,将他们逼回九幽炼狱,恐怕乾坤之战的结局会完全不同。
就在这时,赵九突然惊呼一声:“佥事,你看天上!”
李默抬头,只见黑风谷的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乌云笼罩,一轮暗红色的月亮正在云层中缓缓显现,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赤月当空。
魇苍发出一阵狂笑:“看到了吗?这是属于魔族的信号!旧债该还了,人类……准备好迎接你们的末日了吗?”
萧烈的动作猛地一滞,被魇苍抓住机会,一爪拍在胸口,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
“将军!”李默急忙上前扶住他,却见萧烈的胸口迅速被黑色的纹路覆盖,那是魔族的蚀心咒。
“别管我……”萧烈推开李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破妄剑扔给他,“带他们走……去昆仑……找守山人……只有他……能阻止这一切……”
话音未落,萧烈的身体突然化为飞灰,只留下破妄剑插在地上,剑柄上的流苏在妖风中剧烈摇晃。
李默握紧破妄剑,剑身的寒意透过掌心传遍全身。他看着魇苍那张得意的脸,看着天空中越来越清晰的赤月,看着周围瑟瑟发抖的卫士,突然明白了萧承毅当年的那句话——
乾坤难安,从来都不是因为魔族太强,而是因为人类总会忘记恐惧,忘记牺牲,忘记那些用生命换来的和平。
“撤!”李默怒吼一声,挥剑劈开扑来的魔影,“回洛阳,报信!”
卫士们相互搀扶着,朝着谷口撤退。魇苍没有追赶,只是站在镇魂碑前,仰望着赤月,发出一阵响彻山谷的狂笑。
暗红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也洒在黑风谷的每一寸土地上,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比三十年前更惨烈的浩劫,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