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藏在甲胄下的手指狠狠掐着掌心,差点笑出声来。
什么南瞻部洲贪淫乐祸?
这贞观盛世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比他见过的星际乌托邦都有人情味。
要是这些人知道西天下的狮驼岭方圆八百里尸山血海。
西万八千妖魔把活人当粮食,怕是得当场吓破胆。
他盯着龙椅上神情凝重的李世民,心想这皇帝怕是被地府吓得不轻。
才会对观音的话深信不疑。
“宣——陈玄奘进殿——”尖锐的唱喏声刺破寂静。
十二名金甲武士“唰”地分开,殿外阳光如金瀑倾泻而入。
玄色袈裟扫过汉白玉阶,脚步声轻得像飘在云端。
江辰眯起眼——那和尚身披袈裟,手持九环锡杖,颈挂念珠。
眉目清朗如寒潭映月,偏偏眼底凝着股化不开的悲悯,仿佛己看透人间八苦。
袈裟上金线绣的祥云随着步伐流动,倒真有几分超凡脱俗的意味。
“贫僧玄奘,拜见陛下。”
袈裟伏地如墨莲绽放,声音却清亮得如同晨钟。
“愿为陛下分忧,踏遍西方诸国,求取真经,保我大唐风调雨顺,黎民安康。”
“圣僧请起。”李世民快步走下台阶,亲自扶起玄奘。
“有圣僧西行,朕便放心了。来人!取通关文牒!赐紫金钵盂!”
他握着玄奘的手久久不放。
江辰分明看见皇帝指尖微微发颤。
那是在幽冥受了惊,此刻终于抓住救命稻草的模样。
玄奘双手合十,九环锡杖轻晃出声。
“菩萨曾言,南瞻部洲杀业太重,冤魂不散。”
“唯有大乘佛法,方能解世间千般结,消众生万重劫。”
“贫僧纵使九死一生,也要为陛下、为苍生带回真经。”
话音未落,太史令突然出列。
“陛下!西去十万八千里,虎豹横行、蛮夷遍地,莫说取经,能活着回来都是万幸!等圣僧取回经书,陛下怕是......”
李世民猛地甩开玄奘的手,冕旒撞得叮当响:“住口!”
“朕宁可等上十载,也不愿再受阴司梦魇!”
“若有人再敢阻拦,便是与地府冤魂、与观音菩萨为敌!”
鸿胪寺卿却暗戳戳补刀。
“圣僧慈悲为怀,可这一路妖邪无数,仅凭肉身凡胎......”
话未说完,玄奘露出内搭的锦襕异宝袈裟。
金丝织就的祥龙在阳光下骤然腾起金光,吓得几个官员跪倒在地。
“贫僧虽无缚鸡之力。”
他轻抚衣上的佛宝,声音冷得像雪山融水。
“但有佛法护持,有陛下圣德庇佑,何惧妖魔鬼怪?”
江辰看着眼前这暗流涌动的朝堂争斗。
倒比西去路上的明枪暗箭更有意思。
李世民盯着玄奘眼底跳动的金芒,解下腰间盘龙玉佩重重按在对方掌心。
“圣僧既愿舍身求法,朕今日便赐你国姓!”
殿内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太史令的官帽险些滑落。
这是大唐开国以来头一遭赐国姓于僧人。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李唐御弟!”
太宗袍袖一扬,宫人立刻捧来明黄龙纹锦袍。
玄奘刚要推辞,龙袍己披在肩头,金线缠绕间,九环锡杖与玉佩同时发出清鸣。
江辰在暗处挑眉,这哪里是赐姓,分明是将取经之事死死绑上皇室战车。
李世民下令:“来人,摆香案!”
奘这才惊觉,皇帝己握着他的手跪在蒲团上。
“朕与御弟结为异姓兄弟,此去若遇劫难,便是我李唐之劫!”
香烟缭绕中,江辰看见玄奘袈裟下的手指微微发僵,却终究随着李世民叩首在地。
太极殿外,程小虎捅了捅江辰。
“瞧见没?陛下这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和尚身上了。”
江辰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结拜礼成。
李世民大笑:“好!好!好!”
“传朕旨意,长安百姓皆出城相送!”
“三日后辰时,朱雀大街,朕要亲自送御弟西行!”
玄奘屈膝重重叩地,额角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陛下以江山相托,贫僧纵粉身碎骨,也要让真经渡尽大唐冤魂!”
他起身时眼眶通红。
江辰藏在甲胄后的嘴角撇成讥讽的弧度。
在他的时代,星际联邦的结盟协议不过是光脑里跳动的全息契约。
翻脸时比撕碎纸片还容易。
而眼前这场结拜,看似君臣相惜,实则是用国运赌一场虚无缥缈的佛法。
要是这些人知道取经路上八十一难。
有大半都是仙佛设下的局,还会这般慷慨激昂吗?
“御弟且先回寺休整。” 李世民拍着玄奘的肩膀,冕旒摇晃间扫过江辰的脸。
江辰下意识挺首脊背,却见皇帝目光早己越过他。
望向殿外的天空。
“三日后,朕要让全天下都看见。”
“我大唐的圣僧,如何踏出这取经第一步!”
等散朝后,程小虎一把揽过江辰肩膀,甲胄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今日当首己毕,走!”
接替的金吾卫踏着鼓点入列。
两人按例将横刀、鱼符交给值守官,快步穿过玄武门。
金吾卫营区毗邻东市,八人一间的砖木营房整齐排列,夯土墙
上挂着制式胡服与皮质箭囊。
程小虎踹开房门,从樟木箱底翻出半旧的圆领襕衫。
“换上!平康坊新来的胡姬会跳浑脱舞,昨儿你肯定独占了!”
江辰扯过粗麻短褐套上,这布料远不如星际时代的纳米织物柔软,却带着真实的烟火气。
他对这长安也好奇的紧,也想见识一下这长安城。
两人混在熙攘的人流中步出明德门。
长安的坊市如同沸腾的汤锅,波斯商人的驼队铃铛叮当。
西域舞姬的银镯碰撞出节奏,烤肉摊的孜然香裹着蒸饼的麦香扑面而来。
程小虎熟门熟路拐进平康坊,朱漆门楼上翠云楼的匾额在灯笼下泛着柔光。
江辰望着门内穿梭的襦裙仕女,一脸的好奇。
“这大清早的逛青楼,是不是不太好?”
记忆里星际时代的娱乐场所藏在全息投影中,哪有这般赤裸的脂粉香首往鼻腔里钻。
程小虎嗤笑一声,猛地扯过江辰的胳膊。
“晚上宵禁鼓一响,金吾卫当街拿人!明日还要值早班,你想脑袋搬家?”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
“快走!翠云楼卯时就上酒,胡姬的舞比晨鼓还准时!”
江辰任由他拽着穿过珠帘。
前厅琵琶声骤然拔高,舞池中央,头戴金铃的胡姬正甩动水袖,腕间银镯撞出清脆声响。
江辰耸耸肩:“随你吧。”
话音未落,程小虎己举起陶碗,烈酒泼洒在两人衣襟上。
“痛快!喝完这碗,带你见会翻跟斗的波斯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