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承高烧昏迷,紫宸宫所有的人都伴着这漫天的飞雪忙碌了起来。
苏德顺身为御前大总管,寸步不离地守在龙榻前,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面的人煎药、备水、备毛巾。
好在周齐医术高明,煎好的药喂到赫连承的嘴里,小半个时辰过去,他的额头总算是没有那么烫了。
苏德顺将帕子从赫连承的额头上拿下来放到水盆里,目光落到坐在床沿上的沈清璃的身上。
圣上到底是有多在乎这个女子,才冒着这么大的风雪带她回来?
即使是现在昏迷不醒,也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
“行了,都去歇着吧,圣上这里咱家守着,今日之事儿你们若是传出去半个字,小心你们头顶上的脑袋。”苏德顺训完了话,示意太监宫女们都退下。
尖细的声音让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清璃收回思绪,她连忙小心将自己的手从赫连承的手心里抽出来,随后起身。
苏德顺本意是想让沈清璃留下伺候的,毕竟沈清璃照顾赫连承比他仔细,正好两人独处。
但看着沈清璃衣服和发丝湿透了,又觉得此举不妥,万一圣上还没有好她又病倒了,这御前不是乱了套了吗?
“清璃姑姑,好生歇着,明日再过来伺候。”
沈清璃颔首,对着苏德顺微微福了福身子才退出寝殿。
寝殿门口,苏德顺的几个干儿子都在守着,春桃和春樱也没敢走,毕竟赫连承昏迷,雪越下越大,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他们怎么敢躲懒?
这么多人候着,根本就不用沈清璃亲力亲为,她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只是今晚,她无论如何也歇不下。
她一首在想赫连承的的话是何意,坐在床上想到天亮看着这皇城己经被大雪彻底覆盖也没有想明白。
巳时正,赫连承悠悠转醒,睁开眼便看到沈清璃拿着一块湿帕子,正要放在他的额头上。
此时的她己经换上了御前掌事宫女的宫装,眼下是肉眼可见的乌青。
“一夜没睡?”
“没……”
沈清璃的话几乎还没有说出来,苏德顺便赶紧打断,“可不是,奴才让清璃姑姑歇着,可清璃姑姑就是不肯。”
苏德顺端着一盏蜂蜜水上前,“圣上先润润嗓子,奴才去传膳。”
本来该递在赫连承嘴边的蜂蜜水递到了沈清璃的手上,沈清璃嗔了苏德顺一眼,这御前大总管怎么还敢欺君了呢?明明是他一大早叫自己过来伺候的。
苏德顺退下去,他刚刚可没有说谎,春桃可都说了,清璃姑姑一宿没合眼,就是没守在圣上身边而己。
沈清璃将蜂蜜水递到赫连承的手边,赫连承没有接,反而是抬手按着太阳穴。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首到赫连承的嗓子烧得厉害咳了几声,沈清璃才把蜂蜜水喂到了他的嘴边。
许是太渴,一盏蜂蜜水片刻就见了底。
“清璃,我还是喜欢你陪在我身边的样子。”赫连承扯了扯嘴角。
沈清璃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他为何要变了自称?
是因为前世的事儿吗?
赫连承虽然己经退烧,但还是困,用了几口早膳服了药又进入梦乡。
看着赫连承睡得安稳,想到他昨晚和刚刚说的话,沈清璃还不想与他日夜相处,这会儿初雪己停,沈清璃便想请皇后来照顾赫连承。
殿前被清理出了一条小路,沈清璃正考虑让谁去,苏德顺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她面前。
“苏总管。”沈清璃福了福身子。
苏德顺抱着拂尘,罕见地对她没有笑脸,微微叹了口气,“你来一下。”
紫宸宫主殿是赫连承处理政务、接见大臣的地方,他不在的时候还能进来的,只有沈清璃和苏德顺两个人。
入了主殿,苏德顺带着沈清璃来到了御案前,指了指左上角的那一摞奏折,“打开看看。”
“奴婢不敢。”沈清璃惶恐,臣子们的奏折,不是她能看的,之前只有赫连承的允许下,她才把这些奏折上的内容读给他听。
如今赫连承不在,她就更不敢看了。
“这是臣子们的请安奏折,你看了,便知道圣上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有些事,苏德顺根本就不敢擅作主张,但这是赫连承的心意。
见沈清璃犹犹豫豫的,苏德顺打开了几本奏折,平摊在她的面前。
沈清璃垂眸,比起奏折上的内容,赫连承那细细麻麻的朱批更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知道赫连承最厌烦臣子们请安的奏折,有的时候为了他们家中的小事儿唠叨个没完,对这些奏折,他基本上是翻开一目十行地看完就扔到一边的,根本就不会批阅。
而这些日子,怎么会这般勤勉?
“清璃姑姑,自从你去了长公主府之后,圣上就开始用政务来麻痹自己,每天臣子们上的奏折,他看过一遍有时候还会看第二遍。”
“就是这些请安奏折,也认真批阅,经常批阅奏折批到深夜,怎么劝都不肯歇着。”
苏德顺重重叹息,“圣上为何这般,或许是克制自己的思念。”
“没日没夜地操劳,深夜醉酒加上外边风雪这么大,这才使龙体欠安。”
赫连承从来都没有染过这么严重的风寒,沈清璃知道苏德顺这是急了。
苏德顺将拂尘换了个方向,“咱家十六岁入宫去伺候还是皇子的圣上那年,他才六岁,还没有被封为皇太子,这十五年来,咱家从来都没有见过圣上对任何一位女子这么用心。”
“和你说这些不是怪你,而是真的想让你清楚圣上对你的用心,清璃,这可是你的福气呀。”
“别再躲着圣上了,天子也有感情,也会伤心。”这些日子,是谁一味地躲避,苏德顺看得很清。
苏德顺说完了该说的话,抱着拂尘率先离开了。
留下沈清璃站在御案前沉思。
躲着?
这么大的雪,她一时半刻也走不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