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打火锅的地点定在陈砚秋的公寓。
陈砚秋打开房门,邀请江莱进去
他的公寓比江莱想象中要大得多。
客厅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伦敦的夜景,灯火在雨后的雾气中晕染开来。
家具以黑白灰为主,线条简洁,书架上的医学典籍和文学小说整齐排列,茶几上放着一台老式留声机,旁边摞着几盒黑胶唱片。
江莱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蹭了蹭鞋底。
陈砚秋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唇角微扬,“不用拘谨,随意就好。”
厨房是开放式的,中岛台上己经摆好了电磁炉和鸳鸯锅。
江莱凑过去,发现连蘸料碗都按人数摆好了,葱花、香菜、蒜末分门别类放在小碟子里,强迫症级别的整齐。
“你平时也这么讲究?”她忍不住问。
陈砚秋正在拆火锅底料的包装,闻言抬头,“解剖课后遗症。”
“啊?”
“习惯性分类。”他推了推眼镜,“大脑会自动把东西按系统、功能、颜色排序。”
江莱噗嗤笑出声,“那吃火锅会不会把肉按肌肉群分类?”
“理论上可以。”陈砚秋竟然真的思考了一下,“不过今天破例,按你的喜好来。”
经过几天的相处,江莱觉得陈砚秋这人挺有意思的。外表看着生人勿近,做事一丝不苟,但是有时又会开玩笑逗你。
处理食材时,江莱发现陈砚秋的刀工堪称专业。
红白相间的肥牛卷在他刀下变成均匀的薄片,香菇刻出花刀,连藕片都切得厚薄一致。她拿着自己切的歪歪扭扭的土豆片,默默往旁边挪了半步。
“在车上听你说认识了一个朋友?是男还是女?”陈砚秋突然问。
江莱眼睛一亮,兴奋道:“她叫蒋美美,超有趣的女孩!她妈妈是香港人,爸爸是伦敦本地的商人,家里还有只胖橘猫……”
她滔滔不绝地讲着白天的见闻,说到蒋美美即兴跳街舞撞到栏杆时,自己先笑倒在料理台边。
陈砚秋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镜片后的眼睛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
锅底沸腾后,红油和菌汤的香气弥漫整个房间。
江莱夹起一片毛肚,在滚烫的红汤里涮了七上八下,正要往嘴里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
“对了,医院最近忙吗?”
“还好,上周做了台脊柱侧弯矫正手术,病人是芭蕾舞者。”
“能恢复吗?”
“理论上可以重返舞台。”他顿了顿,“但她自己说不想跳了。”
“为什么?”
“她说舞蹈曾经是全部,现在想试试其他可能性。”陈砚秋的目光透过蒸汽落在江莱脸上,“有点像你。”
江莱的筷子停在半空,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晚餐后,陈砚秋泡了两杯桂花乌龙。
留声机放着德彪西的《月光》,江莱捧着茶杯窝在沙发里,脚边突然感觉到毛绒绒的触感,把江莱吓一跳。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姜黄色的虎斑猫,正伸着懒腰,应该是刚睡醒。
她这才知道陈砚秋还养了猫,很难想象那么爱干净的人会养猫。
“它叫‘三七’。”陈砚秋挠了挠猫下巴,“中药名,止血化瘀。”
三七慵懒地翻了个身,露出肚皮求抚摸。江莱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上去,温暖的绒毛触感让她忍不住微笑。
“你喜欢猫?”
“嗯。”江莱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喜欢。
江莱摸着三七肉嘟嘟软乎乎的肚子,好奇问:“学长怎么会养猫?”
陈砚秋轻轻推了下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柔和下来:"实验室捡的。去年冬天它卡在通风管道里,饿得只剩一把骨头。"
三七像是听懂般"喵"了一声,翻过身用脑袋蹭江莱的手腕。她指尖传来一道凸起的疤痕,藏在厚实的毛发里几乎摸不出来。
"这是...?"
"当时取碎骨片的手术痕迹。"陈砚秋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拨开猫咪腹部的绒毛,露出那道浅色疤痕,"
江莱眼睛泛红,轻轻抚摸着那道浅色疤痕,想起沈嘉木为了保护自己被舞台架子砸伤的伤疤。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江莱回过神,看向陈砚秋。
“学长,你真好。”
陈砚秋视线从江莱身上快速移开,耳根泛红,转移话题道:“咳咳...下周有个医学讲座,在你们学校礼堂。”
“关于什么的?”
“运动损伤康复。”他递给她一张宣传单,“有兴趣可以来听。”
江莱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尴尬地同时缩回手。
窗外突然传来雷声,暴雨再次倾盆而下。
“看来要下很久。”陈砚秋走到窗边拉上窗帘。
江莱放下茶杯,三七不满地喵了一声。
“时间也不早了,学长我就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的款待。”
陈砚秋开门送江莱出去。
两人一同注意到江莱公寓门前的地上放着一束白色郁金香。
江莱走过去捡了起来
花束上同样插着卡片,上面写着:「伦敦的冬天很冷,注意保暖。——S」
她的胃部突然绞痛起来。
沈嘉木总是这样,一边和林悠悠出双入对,一边又用这种温柔攻势搅乱她的心。
陈砚秋关心道:“没事吧?”
“没事,学长早点休息。”江莱打开房门把花带了进去。
手机震动,又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花收到了吗?】
江莱深吸一口气,抓起花束就要扔进垃圾桶,却在抬手时发现花瓣上还沾着水,外卖员冒雨送来的。
她的手指紧了又松,最终叹了口气,重新掏出手机。
将沈嘉木的微信从黑名单放出,她飞快地打字:
【花收到了,以后别再送。】
【我有自己的生活,请你尊重。】
发送完毕后,她犹豫片刻,又补了一句:
【林悠悠知道你这样吗?】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足足三分钟过去,沈嘉木回了一句:
【不会再送了,阿莱,别再取关我。】
【联系不到你,我很着急。】
江莱盯着手机看了很久,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看来不用换手机号了。
无论自己如何躲避,他总有办法逼我就范,又何必做无用功呢。
她关掉手机,将郁金香插进花瓶,放在玄关最不起眼的角落。
窗外,雨声渐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