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正门前的白幡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贾敬站在影壁前,看着小厮们将"敕造宁国府"的匾额缠上白纱。按制,父丧子该披麻戴孝,可她现在顶着贾敬的皮囊,反倒要为自己"儿子"戴孝。
"老爷,老太太的轿子到二门了!"赖升小跑着来报,额上汗珠在寒冬里冒着白气。
贾敬整了整腰间的麻绳。贾母来得比预计的早,看来荣国府那些耳目没白养。她故意将脚步放沉,穿过挂满挽联的穿堂时,听见西跨院传来瓷器碎裂声——定是尤氏又在摔东西。这位名义上的"儿媳"从得知贾珍死讯起,就陷入一种诡异的亢奋。
荣庆堂里炭火烧得太旺,药香混着檀香,熏得人头晕。贾母没像往常那样歪在榻上,而是端坐正位,王夫人和邢夫人分立两侧,活像阎王殿里的判官小鬼。
"侄儿给老太太请安。"贾敬刚要跪,贾母的龙头拐杖就重重顿地。
"免了!"老太太声音尖得像瓷片刮锅,"珍哥儿怎么没的?太医前日还说将养便好!"
贾敬余光瞥见王夫人捏着佛珠的手青筋暴起。她突然想起原著细节——王夫人信佛是假,贪财是真,贾珍曾借过王家三万两银子没还。
"急病暴毙。"贾敬掏出帕子按眼角,帕角浸过姜汁,立刻刺激得双眼通红,"昨夜呕血三升,连遗言都..."
"放屁!"贾母竟爆了粗口,九凤金钗上的珍珠乱颤,"好端端的人...定是你那劳什子丹药..."
贾敬突然抬头。这一瞬她卸下所有伪装,目光如刀首刺贾母:"老太太慎言。太医院判亲自验的,肝脉断裂而亡。"她向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您莫非忘了?珍哥儿上月还从薛家当铺赎了副金麒麟..."
贾母脸色骤变。贾敬心中冷笑,那金麒麟是当年义忠亲王老千岁送给贾代善的,属于违禁物。她今早清点贾珍私产时发现的秘密,此刻成了最好的武器。
王夫人突然插话:"敬大哥节哀。只是蓉哥儿年轻,这丧事..."
"蓉儿在军营。"贾敬截住话头,"忠孝不能两全,既是陛下亲兵,自然以国事为重。"这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贾蓉此刻正在马圈刷粪桶,她特意吩咐过,敢偷懒就抽二十鞭。
邢夫人捏着嗓子道:"这不合规矩..."
"规矩?"贾敬突然提高声调,吓得门外偷听的婆子跌了茶盘,"西府琏二爷上月逛暗门子染病,怎么不见两位太太讲规矩?"
翡翠屏风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贾敬知道击中要害——贾琏的脏病是荣国府最高机密,连贾母都不知详情。这是她花五十两银子从鲍二家嘴里撬出来的。
贾母的佛珠啪地砸在案几上:"你...你..."
"侄儿告退。"贾敬躬身行礼,声音却冷得像冰,"老太太年纪大了,伤手别伸太长。宁府的事,自有宁府的章程。"
回府路上,贾敬的轿子被一群戴白帽的拦住。掀帘一看,竟是薛蟠带着几个豪奴,酒气熏天。
"姨父节哀!"薛蟠作揖时腰间的玉佩叮当乱响,"家母让我来帮忙..."
贾敬眯起眼。原著里薛家就是借着丧事渗透宁府,最后连秦可卿的棺材钱都是薛家出的。她突然瞥见薛蟠袖口露出的当票一角——好家伙,贾珍竟把祭田抵押给了薛家!
"蟠哥儿有心了。"贾敬笑得慈祥,"正好有桩事请教。上月珍儿从贵府当铺借的五万两,利钱几何?"
薛蟠脸色瞬间惨白。贾敬心中大快,这草包肯定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发现账目问题。她伸手抽出那张当票,在对方反应过来前撕得粉碎。
"告诉你母亲,三日之内,我要看到抵押的田契原样送回。"贾敬俯身在薛蟠耳边轻声道,"否则...你去年在金陵打死人的案卷,说不定会出现在都察院。"
灵堂设在会芳园。贾敬看着工匠们搭建的奢华丧棚,胃里一阵绞痛。原著里这场丧事花了三万两,相当于宁国府两年收入。她招手唤来赖升:"所有开销减半,祭品用素帛,和尚道士减三成。"
"这..."赖升支支吾吾,"北静王府刚派人说,王爷要亲临吊唁..."
贾敬瞳孔一缩。北静王在原著里是个神秘角色,与贾家交好却在抄家时未施援手。她快步走向书房,从暗格取出个小瓷瓶——这是她用空间里的抗生素自制的"仙丹",专为应对权贵。
黄昏时分,宁国府门前车马如龙。贾敬穿着粗麻孝服,在灵前答礼。忽然人群骚动,北静王的八抬大轿稳稳落在阶前。王爷一身素缎,腰间却挂着御赐的金龙玉佩。
"世伯节哀。"北静王扶起跪拜的贾敬,手指在他腕间一搭,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贾敬心领神会,借着衣袖遮掩,将瓷瓶滑入对方袖中。
"家父临终前,一首念叨王爷的恩情。"贾敬故意大声说,同时用指尖在王爷掌心划了个"三"。这是她与戴权约定的暗号——三日后面圣。
北静王眼中精光一闪,留下副"兰摧玉折"的挽联便匆匆离去。贾敬正琢磨其中深意,忽听门外高喊:"忠顺王府长史到!"
满堂宾客霎时安静。贾敬后背沁出冷汗——忠顺王府与贾家是死敌,原著里正是他们告发贾家藏匿戏子。那长史大摇大摆进来,却不跪拜,只将挽联往灵前一扔。
"我们王爷说,贾珍死得巧啊。"长史阴阳怪气地笑着,"正赶上户部查亏空..."
贾敬猛地抓起供桌上的茶盏砸过去。瓷片在长史脚边炸开,惊得满堂女眷尖叫。
"回去告诉你家王爷,"贾敬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就说我贾敬明日亲自去户部,把宁国府三十年账目摊开来算!"
长史灰溜溜走后,贾敬立刻命人闭门谢客。她在账房熬到三更,将现代复式记账法教给几个心腹管事。当阿拉伯数字出现在桑皮纸上时,老账房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老爷,这...这莫不是番邦文字?"
"西洋算法。"贾敬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以后收支分两册,每旬对账。"她敲着桌上一摞账本,"先从这些年开始,所有亏空,三日之内必须填平!"
五更鼓响时,贾敬终于找出关键——贾珍竟将省亲别院的工程银两,通过薛家钱庄洗成了高利贷。她揉着太阳穴,突然听见窗外有窸窣声。
"谁!"
窗纸被戳破个小洞,塞进张字条。贾敬展开一看,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秦氏未死,天香楼藏何物?明日午时,戴权静候。"
字迹娟秀如女子,右下角却画着个龙飞凤舞的"忠"字。贾敬将字条凑近烛火,火苗窜起的瞬间,她突然想起北静王那副挽联——"兰摧玉折",不正是原著里形容秦可卿的词吗?
灵堂的白烛突然爆了个灯花。贾敬望向窗外,东方己泛起鱼肚白。她知道,自己救活秦可卿的决定,正在引发一系列超出原著的连锁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