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天光明放,冬阳初升时候,恰有一抹金色映在墙角那几株老梅上。
铁干虬枝上兀自堆着碎雪,偏从雪缝里迸出密匝匝的白梅花来。
花气裹着寒气,一阵阵的往人面袭来。
林黛玉自说罢,也不待王健答话,便径自上前与探春姊妹去赏玩那梅花儿。
王熙凤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见王健竟是接不上林黛玉的话茬儿,呆雁似的杵在自己跟前儿。
不由得低声暗骂道:“你可真是个棒槌,平日里油嘴滑舌那股劲儿哪里去了?一看见她你反倒不会说话了?”
王健闻言一窒,翻着白眼不满道:“ 大姐,你说话可真难听,我不爱听。”
王熙凤也自觉刚才有点失言,但见王健如此坦率的表达不满,她反倒轻笑了起来:“呦,这还不爱听了?人家都主动跟你搭话了,你不趁热打铁顺着话茬子往下说,呆雁似的傻站着,不是棒槌是什么?”
“平常看你也是能说会道的,关键时候怎么就怂成这样子?这还是我们王家的儿郎吗?”
王健被王熙凤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心中又羞又恼,却又无从反驳。
林黛玉的确很不一般,她身上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深深的吸引着自己。
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他虽然面上一般无二,但内心激荡实难自抑。
若非因着林黛玉住在贾府,他决计不肯为了这什么劳什子读书而来这儿常住的。
他抬眼望着墙角老梅树底下的林黛玉,只见她正与惜春低声说笑,眉目间尽是灵动之气,那白雪映着白梅,又映着黛玉的侧脸,更衬的她清丽脱俗。
王健一时又看的痴了,竟忘了方才的尴尬。
王熙凤见状,轻哼一声,用帕子掩了掩嘴角,低声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若真对她有心思,就该拿出点本事来,让她知道你喜欢她。光在这儿发呆有什么用?”
王健回过神来,挠了挠头,讪讪道:“那我总不能现在就上去表明心迹吧?那她还把我当成轻佻浮躁飞扬跋扈的登徒子了。”
王熙凤大感无力:“谁让你现在就去跟人家表白心迹了?你可真是榆木脑袋,你上去多跟人家说说话儿,一来二去的不就越发熟悉了,不然你老这么远远的看着,看一辈子也是白看。”
王健听得首搔头:“那我现在上去该怎么跟她搭话?”
王熙凤翻着白眼:“你总不能连这也要我教你的吧?你要真笨成这样,可别说是我兄弟。你也别痴心妄想林妹妹能跟你好。”
王健还欲反驳,便见探春姊妹手里各捏着一支带枝条的梅花儿走了过来。
林黛玉手里却是没有。
探春轻嗅着手里的梅花儿,走了过来笑道:“你们姐弟俩在这儿叨咕什么呢?你们瞧,好漂亮的花儿,倒像是羊脂白玉雕成的一样。”
探春将手里的一枝梅递到了王健面前,王健轻嗅一下,笑道:“这花儿开的确实极好,味道也好闻。只是可惜你们把它折了,纵是好看,也长久不了。”
探春闻言收回了梅花儿,娇哼道:“你这话倒跟林姐姐说得意思一样,可这花儿纵然我们不去摘,它在枝头上也开不了几天。与其零落成泥,沾染污淖。还不如我们折了来赏玩,至少这花儿纵然非死不可,临了也落个干净不是。”
林黛玉闻言并未接话,反倒是王熙凤适时开口道:“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这眼看都看过大年了,三姑娘嘴里也没个忌讳。左右不过几枝梅花儿而己,看着喜欢,折了就折了。来年开春儿发的枝丫还多些呢。”
她环眼几人后,又笑道:“你们既是要赏梅,我就做个东,去我屋里温些酒菜来,可不比在这冰天雪地里强上千倍万倍。”
迎春闻言笑道:“快些打住,大清早的就吃酒,这一整天也别想清整了。前儿才在你这儿吃过一顿,如今再去。旁人只道我们姊妹们都是酒蒙子呢。”
探春也笑道:“二姐姐说得对,要做东也是咱们做东请你和健哥哥林姐姐才是,就当是还席了。嗯、、我看大清早的实在不合适,左右学里还是要去的。咱们就约在黄昏前后,就来我们小抱厦。我们三姊妹今儿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古有曹操刘备煮酒品评天下英雄。咱们就温酒赏梅花儿如何?”
众人闻言皆喜,探春又道:“我可有言在先,既是赏梅花儿,可少不得以梅为题,要作诗行令的喔,做不出来的可要罚酒。咱们到时候再叫上大嫂子,二哥哥,最好老祖宗能赏脸来就最好不过。”
说到这里,探春慧黠一笑:“咱们几个人可要先好好想写带梅字的诗词曲赋,到时候大嫂子二哥哥没有防备,上了桌可就由不得他们了。定要好好灌灌大嫂子不可。”
王熙凤哑然失笑:“你要这么玩儿明摆着欺负我,都知道我是个不识字的,我可不去。”
“你不去,那乐子可就少一大半。你只要人去,只管发令就行,想喝酒除非你口渴了,不然绝对不会灌你的酒。”
几女簇拥着王熙凤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说着,连林黛玉也忍不住加入了进去,可见她也兴趣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