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现实

苏意醒过来的时间比她预想得要早。

四周的置物架上空空荡荡，半米多的过道两侧全是铁架子，架子与架子之间，每隔一米左右的地方站着拿着真枪实弹的战士。

过道另一端，将近十年未见的男人如今却已经是半头白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不到五十岁的人。

被莫名叫醒的汪绵收回手里的照片，牵着苏意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到牟定国的面前。

“好久不见！”

未成年模样的苏意穿着浅绿色挂脖长裙和米白色针织外套，巴掌大的小圆脸笑意盈盈，主动挥手冲着对面严阵以待的人打招呼。

将照片收进系统空间的汪绵面无表情，牢牢地抓着苏意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人就走丢了。

牟定国看着她们时隔八年未变的容颜，叹了口气，转身在前面带路。

戴着眼镜的邓江拿着文件夹和姐妹俩打交道。

“好久不见，苏小姐，汪小姐！”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被对方关了八年，苏意看上去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还记得我们之前打的赌吗？十年未到哦两位！”

“当然，两位的要求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会尽力完成！”

打着官腔、实则什么也没承诺的邓江得到了苏意的一个白眼。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局面让你们头痛到这个地步？”

既然苏意主动提到了原因，邓江自然借着这个机会介绍现在的局势。

“世界末日了。”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牟定国打开了前方的钢门走了出去，紧随其后的几人被呼啸的大风给吹得睁不开眼。

天空是罕见的碧蓝如洗，她们身处一艘巨大的船上，船头紧靠着一座小岛，除此之外全是海水，还有呼啸的海风。

祥和又诡异。

汪绵往前走了半步帮苏意挡住了大部分的风，略显凉薄的丹凤眼扫视着周围各司其职的人。

“一年前，世界各地突发罕见洪水，极速上升的海平面几乎淹没了蓝星上的所有陆地。

三亿多名幸存者就近抱团，从原来的几百个国家变成了现在的五个区，以ABCDE命名。

我们现在所处的正是E区，也是大部分亚洲人聚集的一个区，目前有五百多万幸存者。

这个岛是迄今为止我们找到的最大的一个岛屿，主要负责种植粮食，但——远远达不到全区需求量。”

适应了海风扑面的苏意靠在护栏边，低头看着岛上劳作的人，还有负责警戒的战士。

更远处的林子被一层薄薄的灰色雾气笼罩，所有人类都避开了那些雾气，宁愿绕远路也不肯穿行。

“那些雾气是什么？”

“是副本，也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苏意看了看头发花白的牟定国，示意后者继续说。

“三个月前开始，所有已知的小岛树林里开始出现一种灰色的雾气。动物进去没事，人类靠近后就会进入一个所谓的副本空间。

根据出来的人口述，进入雾气后会到达一条小路，小路两旁都是浓雾，中间夹杂着一些黑色漩涡。

踏入漩涡意味着选择副本，通关副本高级任务可以得到特殊奖励，包括体质、智力等提升，甚至有的人得到了一些嗯……特异功能。

就算只是通关一般任务，也可以把副本里搜集到的物资带回现实，起码可以多活一些人。”

“不止这些吧？”

就这些奖励，苏意不觉得牟定国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去进入副本。

坚韧的眉眼在见过了末日景象和人类大减员之后，被磨平了棱角。

“……高级通关有一定机会获得新的陆地。”

牟定国一定隐瞒了信息，这也正常，他对于她们这些异常从来都不信任。

一只闯过风眼的海鸟落到苏意伸出的手臂上，黑色的小眼睛打量着这个令鸟感到亲切的人类。

“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从汪绵衣兜里掏出一个小面包，一半撕碎了喂鸟，一半喂给汪绵。

即使是最擅长辩论的邓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场灾难说到底影响不了苏意和汪绵，她们大不了继续回到那张奇怪的照片里生活，或者离开E区去流浪。

说到底还是筹码不够，谈判双方实力不对等。

“汪小姐的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副本空间很神奇，说不定会有汪小姐需要的东西呢？”

一直神游天外的汪绵被拉回了注意力，冰冷的眼神落到邓江身上，手腕微微转动。苏意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立刻反手抓住了汪绵的手腕。

“怎么个玩法？”

有一点邓江说得对，因为太多记忆堆叠在一起，汪绵现在的状态其实很糟糕，尤其系统对汪绵使用过记忆清除，对她的记忆造成了很大的损伤。

正在训练的牟珂臣被自家老父亲叫到了会议室。

“珂臣，这是苏意、汪绵，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一个小队的队友了。”

一个柔弱，一个冷漠，牟珂臣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给自已挑选这样的队友，但他相信自已的父亲不会害自已。

吃饱了的苏意手上捧着一杯特制的奶茶，笑着主动和牟珂臣打了个招呼。

“队长好！”

“——你好。”

女孩的手柔滑、纤细，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一块上好的白玉。

此后数十年，牟珂臣始终记得他和她初遇时的场景。及腰的长发被窗外的海风吹起，无袖挂脖裙露出雪白的肩胛和双臂。

天蓝水清，唯独她一抹浅绿照在心尖。

邓江看了看某个不自在的家伙，开口转移话题。

“三天后上面会安排四个五人小队进入副本空间，这也是官方第一次正式派遣小队进入小队，主要目的还是探索。

这次的小队成员除了官方派出的战士们，还有之前已经通关过副本的普通人玩家，这里是所有人的电子名单和基本介绍，你们可以回去好好看看，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沟通。”

苏意在官方友情提供的平板上滑了滑上百页的资料，拉着汪绵回房间去了。

等到会议室只剩三个人，邓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对着牟珂臣意味深长地说道。

“珂臣，不要太相信她们。”

刚刚还在说队友之间要团结信任，转头又说不能相信，牟珂臣大大的眼睛里露出大大的疑惑。

“邓叔叔，您能不能直说，不要打哑迷，我猜不出来。”

自家老父亲不爱说话，老父亲的老朋友又是个说话说一半的，牟珂臣觉得自已这一生过得实属艰难。

两个互相打哑迷的家伙对视了一眼。关于启用异常事务调查处的异常这件事本身就属于高层机密，但在各区之间也是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毕竟都到这个地步了，再不用可能就用不上了。

“你只要记得，她们两个身份特殊，有什么危险不必自已一个人上。”

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

被特殊安排，单独居住在林边小屋里的姐妹俩非常满意这个住所。

如果不是太危险，这样的“好位置”可轮不到她们俩。

苏意负责整理东西，汪绵则是在雾气边缘选了两棵树砍倒之后拖回家，一会的功夫就弄出了一堆木板和木棍。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汪绵做出了一架秋千椅和一架躺椅放在屋后，正对着林子里的雾气。

不知道在忙什么、但总算忙完了的苏意从屋子里走出来，满意地对着汪绵比了个大拇指。

苏意对于这些雾气非常好奇，在没有感知到危险的前提下，她伸手从雾气里掏出了一朵花，一朵普普通通的紫色野花。

“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