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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天】坐在棋盘一端，看着逐渐破损的世界之壁垒，慢慢合上眼睛，喘着粗气。
“你知道的，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契约已成，而错误的权柄早已落在我的手中，无论在那个层面，你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洛纪看着这个与他竞争了许久的半身，眼中带着一丝怜悯与果决，将手缓缓伸向【福生天】所佩戴的那枚单片眼镜。
那是他们权柄的具象化，只要将其取下，在与他手上的眼镜合一，他就能真正变回原来的模样。
“人性……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福生天】按住洛纪伸来的手掌，突然笑了起来，而洛纪则将手收回，平静地望着有些歇斯底里的神，默不作声。
对世界之外的存在来说，世界的崩塌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对世界之内的人来说，终焉的时间是很漫长很漫长的，漫长到足以死去一代又一代的生灵。
他们现在在世界之内，崩塌也不过是初有预兆，不必着急，也不必慌乱，洛纪知晓他与【福生天】的时间还长，有的是功夫等对方接受命运。
“我信了那所谓的研究，想要理解人性，寻找自我，于是我把你分裂了出来。”
几滴泪水从【福生天】的眼眶中流下，漆黑的眼珠在一瞬间灿烂得如同星辰之海一般，壮阔而深邃。
“你的一次次意外让我惊喜，让我觉得，人性果然是一个很美好的东西，所以这次赌约我选择相信人性，然后输了。”
【福生天】轻轻擦去泪水，将单片眼镜摘下，想了又想，索性连眼睛也一同挖下，递给洛纪。
“这可真是奇怪的东西，无法理解，真的无法理解。”
空洞的眼眶直直注视着洛纪，蠕虫的身躯在其内来回穿梭交织，试图重构出可以视物的部件，但这最终都是无用功。
“洛纪，作为人性身的你，理解人性吗？”
“理解？”
洛纪将右眼的单片眼镜摘下，缓缓与【福生天】递来的那只相互融合。
“我为什么要理解，既然我有着人性，那我所做的事情就是人性，这是错误带来的权威。”
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单片眼镜不断靠拢，像是两者之间有着什么吸引力一般，随着距离的不断减小，镜架上不受控制地长出十二环的半透明蠕虫。
蠕虫在相互吞噬与聚合，而【福生天】的身体却自四肢末端开始变成泡影。
“所做只是就是人性……哈哈，你这不是完全没理解吗？”
“谁知道呢？反正是我赢了，没人性的半身。”
属于洛纪的单片眼镜将另一只眼镜吞噬，而洛纪则淡然地捏起【福生天】递来的星辰眼球，随手捏爆后像是滴眼药水般将汁液滴如眼中。
黄底黑星的双眼之中，那原本漆黑如墨的星辰小点开始不断衍生，像是分裂般越来越多。
无数的星辰不满洛纪的眼睛，有远有近，有大有小，而如果仔细看去，似乎每一颗星辰之内都包含着一座门扉，而每座门扉之内有有着新的星域，就这样重重叠叠地堆叠下去，制造出一双无比深邃的星门之眼。
洛纪随手一划，层层叠叠的空间开始破碎，露出世界之外的灰雾。
实验的结果很满意，他已经将所有的权柄都收拢了回来，包括曾经的记忆。
“为什么还没有反应。”
他以前以为手上没有愚弄象征与嫁接象征这种属于愚者途径的东西是因为没抢过来，但读完记忆后，他清楚的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这些权柄，他所使用过的愚弄，也不过是错误将窃取智力错误化后得到的伪物。
按照常理来说，他对世界的愚弄应该已经完成了才对，无论谁是本体，所谓的复仇从一开始就是排出来的大戏，合一就代表大戏结束，愚弄完成。
除非……还有一个分身。
“怎么了？”
【福生天】如今只剩下一个头了，而这个头也在不断消散。
洛纪边将他的猜测告诉【福生天】，边将单片眼镜戴到右眼上。
细微的违和被察觉，那通透如水晶的单片眼镜似乎仍有一些缺陷。
“还有一个我……或许你可以去灵境深处看看，我似乎在那里留了一个东西……我为什么要把那东西留在灵境深处？”
在一片自我质疑声中，【福生天】彻底化为泡影消散，而洛纪则目光一凌，望向世界之外仍在翻涌的灰雾，无奈闭眼，拉开通往灵境的通道，迈入其中。
……
灵境的时间与外界是不一样的，或者说，与前一刻的灵境都不一样。
它的时间是混乱的，没有定数的，所以洛纪一般不会踏入其中，生怕在里面才带来一天，外面就过去了几年。
不过作为天生神话生物，他的时间感官也不太正常就是了。
灵境外围还好，时间流速与外界的比不过是在0.8-1.5之间，但越往内就混乱。
洛纪漫步与其中，祈祷着这次的流速差不要太离谱，别出来后直接就世界即将归一了。
奇形怪状的生物在洛纪身边游过，其中不少都用着恐惧而崇拜的眼神看着洛纪。
生命？
洛纪陷入沉默，停在无左无右，无前无后的虚空，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灵境怎么可能自然诞生生命，谁给了灵境生命的种子。
洛纪有些忌惮地盯着位于灵境上方的深处，看了一会儿后，无奈而无力地向着其中飞去。
……
五彩斑斓的光点如海洋般在灵境的顶端掀起浪花，而或浓或淡的灰雾则在其上蔓延。
灰雾之中有着八尊王座，四个位于中央，四个位于外侧。
青铜制成的时钟镶嵌在一座如数道门扉拼凑而成的王座上，而在王座周边，绚烂到无法用凡灵之眼观尽所有色彩的光海渐渐被青黑相间的灰雾笼盖，在看到这尊王座的那一刻，洛纪就明白，这是属于他的。
而在王座左手边不远处，绯红的血海将光斑吞没，微微掀起波澜，血海中央是一株挂满无数杯盏，长着万千枝丫的血木王座。
血木王座边，皑皑白雪不知从何处落下，不断堆叠成厚厚的雪堆。
在某一刻的幻视中，这些雪堆似乎都成了白骨堆，发出着属于亡者的哀嚎。
雪堆中的王座有着与白雪截然不同的颜色，那是红黑相间的斑驳之椅，粉色、昏黄则如同伤疤一样布满王座的每一部分。
血色的火焰在王座上此起彼伏的燃起，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代表着终焉的不详之灾。
在左一点，光海十分正常，正常到那遍布整个空间的灰雾都成了某种异常。
这片区域的王座有些奇怪，像是一个没有定型的光，却又时有时无地闪烁着永恒的气息。
光之椅散发的光芒如流星般落入光海，与洛纪所谓的五彩斑斓的黑不同，光之椅下的光海是白的，饱含了所有颜色，不应该还能继续存在的白。
另外三把椅子，几乎是看到的一刹那，洛纪就联想到拉弥亚、朱竹清和千仞雪。
“先前不觉得，一男三女，你还有开后宫的恶趣味吗？”
洛纪一挑眉眼，对着那张属于他的王座说道。
在这片区域他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又一次来到了世界的罅隙一般。
换言之，那个要当他爹，实际上也确实是他爹的家伙可能也在。
“后宫？偶不不不，虽然这很好玩，但我还是更喜欢看着你被得知真相的那三位女士追杀。”
天尊虚影再度出现，用手指划过福生之王座的椅背。
无面的面具似笑而非笑地望向洛纪，带着一丝热忱与兴奋盯着洛纪的肉身，就像是看到了肉的狼。
“你要是克制不住杀意，恐怕被追杀的就是你了。”
洛纪站在天尊面前，扶正眼镜。
与先前不同，回收了【福生天】的他明显从天尊的身体上感觉到了一点违和，就好像这只是一具有着自己独立人格的傀儡。
“话说，既然你来了，那那位原初呢？”
无面面具似乎顿了一下，随后就是一阵嘻嘻索索的笑声。
“那个老东西怎么可能过得来，你未免也太小瞧你父亲我了，论堵人和逃命，我可是专业的！”
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当成荣耀啊！这很值得自豪吗！
洛纪微微一顿，随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你是不是被原初坑了，变成了某个我的傀儡。”
“真是没意思，这么快就猜了出来。”天尊故作苦恼地叹了一声，随后转头望向椅子背后，大声吆喝：“喂，儿砸，另一个儿砸来了。”
“我说过很多遍，我不会承认我是你儿子。”
同样是声音，同样的语言，只是椅子背后那位多了个“再”字，似乎曾经脑子一抽，真认天尊当了爹。
洛纪看着面前这个与【福生天】有七成像的另一个他，陷入沉思。
他能感觉到这个他在位格方面居然和他差不多。
门+错误居然和一个愚者差不多？是愚者太特殊，还是……
洛纪将视线转向在一边嘟着嘴唱着歌，一副和我无关表情的天尊，莫名觉得有些头疼。
另一个自己究竟是怎么把这家伙变成密偶的。
“我叫了他声爹，然后他就借着某些联系试图占据我的身体，最后被原初上帝的后手给赶了出来，变成了密偶。”
似乎是察觉到了洛纪的心思，【洛纪】自然地进行解释，全然不在意这是在揭他的黑历史。
“我是我爹儿，我儿是我爹，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
随口吐槽了一声后，【洛纪】继续道：“但毕竟天尊进了我的身体，所以我很自然的被污染了，为了排除污染，我就把你和小福生天给分裂了出来。”
说着说着，【洛纪】自然地向着洛纪走去，“现在看起来污染都洗的差不多了，我也是时候该与你合一了。”
“你选择放弃生命？”
洛纪有些诧异地看着另一个他，似乎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愿意舍弃自己成全他人。
“天尊锚定了一个命运，说愚者会战胜门与错误的结合体，在极差的状态下成为祂新的躯体。但你我都知道，当那个愚者成为诡秘时，天尊的锚点就会被动摇，他们必有争斗。”
【洛纪】撇了眼笑得无辜的天尊，继续道：“当位格相似的情况下，那个愚者想赢只能依仗人性，天尊也能借此得到人性，我不希望这家伙赢得那么简单，所以打算玩些盘外招。”
“简单来说，我的好大儿打算用你吞噬他的命运来动摇我的锚点，很可笑不是吗？”
天尊微微一笑，接过话头，望向洛纪。
“距离那么远，即使干涉也能干涉一点，最多让他在将来的新人格中多占一点部分而已，嗯，这何尝不是一种安排，不愧是我和那个老登的孩子……让我猜猜，你不会拒绝的对吗？”
面对天尊的兴奋，洛纪自动得选择了忽视，他的分身盼望他死的也不在少数，天尊的分身估计也差不多，没什么好问的。
倒是他的最后一个半身……
“你真的确定？”
做了那么多只是为了恶心天尊？总觉得有坑。
“确定。”
一股无形的波动在灵境之中回荡，若有若无的联系在洛纪与【洛纪】间萦绕，似是无意的告诉洛纪，只要他想，他能随时将【洛纪】吞噬。
“这些日子和天尊的相处让我知道了一件事情。”
【洛纪】疲倦地闭上眼睛，张开手臂，随后恶狠狠地张开双眼，像是盯着仇人一样望向天尊的傀儡。
“我可以死，但天尊这个老东西绝对不能好过！”
莫名奇妙的执念。
洛纪耸耸肩，拍拍【洛纪】，将其收回。
宇宙中剩余属于愚者的象征开始汇聚，最后落在洛纪手中，变成一张无面且一直在变化的面具。
洛纪看了这张面具良久，走到属于诡秘司辰的王位边，将面具扣在脸上，缓缓座下。
灵境开始躁动，那不断重塑时落入灵境之手的世界本源开始震荡，唤出被藏在更深处的权柄象征之物。
司辰之牌飞到洛纪手中，刻印着他这一刻的姿态，随后在牌面右上角的灰雾中，以扭曲蠕动的笔触，缓缓写下——福生天·洛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