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针锋相对,宁禅轻轻拉住孟亦净的衣袖,嗓音低哑,“好了,小净,我们回家了。”
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赌约,大家都想看他的笑话罢了。可是,他不能不管。
孟亦净嗤笑一声,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宁禅抓了个空,有点局促地冲着众人笑了笑,“麻烦你们了,我们先走了。”
他快步跟上孟亦净,走出酒店,孟亦净已经自顾自地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侧脸冷峻,眼底压抑着不耐烦。
宁禅坐到驾驶位上,小心翼翼道:“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要喝酒?”
孟亦净吐出一口气,朝他挑起眉,恶劣地反讽道:“当不成我男朋友,就想拿长辈这一套来压我?”
闻言,宁禅捏紧了拳头,耐着性子解释,“你身体不好,不能喝酒,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你不能乱吃东西……”
“你是我什么人,你管我那么多?”孟亦净戾气很重,眉峰凌厉似刀,“宁禅,你不要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宁禅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看不出半点柔情,最终只是苦笑道:“我没有那些想法……我看着你长大的,我怎么可能对你有那种想法……”话说到一半,声音又弱下去。
他越界了。
宁禅闭了闭眼,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好半天才说:“我不会对你做别的。小净,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一个弟弟罢了。”
孟亦净没有看他,视线停留在窗外,低声呢喃道:“弟弟?”
他笑了一下,“谁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才肯照顾我的……”
宁禅是个成年人,他把一个孟亦净带回家,无怨无悔地照顾,本来就很可疑,更别说后来发生了那些事。
关于他的说辞,孟亦净嗤之以鼻,“你愿意照顾我,该不会就是因为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他通过车窗玻璃看着宁禅紧绷着的侧脸,笑意恣睢,每个字都在宁禅的心窝子上戳刀子,“怎么这副表情,说中你心事了?真可惜,我现在长大了,你下手太迟了。”
宁禅猛地踩下刹车。
车子因为惯性不受控制地往前后滑动了一小段距离,孟亦净没有系安全带,身体往前一扑,脑袋差点砸到挡风玻璃上去。
他恼怒地看向宁禅,“你——”
宁禅深吸一口气,依然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低声道:“把安全带系上。”
孟亦净不为所动,宁禅直接伸出手,拉过安全带,给他系好以后,语重心长地说:“你小时候身体一直很差,你别忘了你生过病,我既然养你,就要对你负责……不让你喝酒,管着你的吃食,只是不想你再生病。”
“……”
孟亦净说:“但我们不在一页户口本上。我姓孟。”
宁禅说:“但你在我心里就是我弟弟。我要对你负责。”他重新启动了车子,并没有因为孟亦净的出言不逊而生气,就像是一潭死水,任凭孟亦净如何折腾,也激不起半点水花。
两个人再没了对话。
一直沉默地到了家,孟亦净独自进了浴室洗澡,宁禅浑身被雨水打湿,骨子里都透着一股阴冷。他打了个寒颤,靠在门边,迷迷糊糊地在脑子里算着孟亦净的年龄。
孟亦净已经满二十岁了,时间快到了。
只差半年了。
他照顾孟亦净已经九年了,整整九年了。他看着孟亦净从一个懵懂弱小的孩童变成现在这副无法无天的嚣张模样,始终想不明白自已的教育方式出了什么问题。
他又自嘲一笑,他的教育方式本来就有问题。他没有爸妈,在孤儿院长大,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样去养育一个孩子。
他能做的,就是给孟亦净钱,在物质方面从不亏待对方半分。
他不是一个好的照料者,总是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
宁禅轻轻地,无奈地叹息一声。
还好,只剩半年了。
其实孟亦净说得没错,他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就在社会上游荡,偷过东西抢过劫,人人喊打,跟过街老鼠毫无差别。
照顾孟亦净,也的确是有私心。
因为那张脸。
宁禅头疼欲裂,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拿出药,就着昨晚喝剩下的半杯凉水把药吞下去。他脱了力,靠在椅子上,双眼放空,仰望着天花板。
他不是好人,是因为某些无法推脱的缘由才肯照顾孟亦净。
在孟亦净心里,他只是一个大哥哥。
然而他把这份关系搞砸了。
所以孟亦净讨厌他,这也很正常。宁禅嗓子发紧,刚刚吞下去的药在胃里翻涌着,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不再年轻了。而孟亦净才刚刚二十岁,他们不般配,各种意义上的不般配。
宁禅揉着眉心,再一次感叹,还好只剩下半年了。
这半年里,他不会再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