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明淑芳倚在窗边,指尖反复着那封信笺,信纸边角微微卷起,带着长途跋涉的褶皱。
白子杰那熟悉的字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淑芳见字如晤,我因开罪督军,今夜便要被灭口,只能连夜出城。城郊破庙,盼能见你最后一面。"
窗外的风突然卷着枯叶扑来,拍得窗棂哐当作响。明淑芳心头一颤,将信纸紧紧按在胸口。
上个月白子杰突然消失,迟迟不来见她,她曾恼怒地撕碎白子杰送她的小诗。
他最后一次见面时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总在深夜消失的踪迹。原来不是他变心,而是早己在刀尖上行走。
烛火在风中摇曳,映得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她想起白子杰总说要跟着刘铭整顿军务、造福百姓,此刻才惊觉那话里藏着的深意。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悔恨如潮水般漫过心口。“是我错怪你了……”她喃喃自语,眼眶泛起酸涩的红。曾经以为被冷落的怨怼,在真相面前碎成了满地愧疚。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己是戌时三刻。明淑芳攥着信的手沁出冷汗,窗外夜色渐浓,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
老式福特车碾过碎石路,引擎发出濒死般的呜咽,在郊外的山道上回荡。
金?死死攥着衣袖,珍珠袖扣在她颤抖的指尖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迸落。
月光透着树叶的影子摇曳不定,映得她苍白的脸上浮着层青灰,小腹的旧伤随着颠簸传来阵阵钝痛,而更令她心悸的,是督军刘铭麾下密探愈发频繁的盘查。
赵鸿玉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裁剪考究的西装袖口被冷汗浸透。山道两旁的槐树在夜风里疯狂摇晃,枝叶如鬼爪般划过车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金?手中的翡翠烟嘴突然“当啷”掉在脚下,那清脆的声响让她瞬间想起三天前那个雨夜。赵章明踢开房门时通红的眼睛,还有他将她按在书桌上嘶吼“贱人”的模样,历历在目。
“开快点……”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甲深深掐进赵鸿玉的手臂,“督军的人查的越来越紧了,他不会放过我们……”
转过一道急弯,一辆黑色老爷车突然横在路中央。赵鸿玉猛地转动方向盘,车身剧烈摇晃着擦过对方车头。金?的额头重重磕在车窗上,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来。
当她恍惚着抬头,车头灯昏黄的光晕里,驾驶座上的黑影戴着圆框墨镜,帽檐压得极低,根本看不清面容。
“吱——”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长音,赵鸿玉死死踩着刹车,冷汗顺着脖颈滑进笔挺的衬衫领口。
黑影不紧不慢推开车门,玄色织锦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腰间的鎏金铁链拖在碎石路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每一声都像是催命符。帽檐下只露出泛青的下巴,嘴角勾起的弧度却与记忆中赵章明的狞笑如出一辙。
那人每走一步,铁链撞击地面的声响就如重锤敲击着他们的心脏。
“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玩阴的?”黑影发出低沉的嘶吼,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正是赵章明生前最常说的狠话,“我这后脑勺的伤,檀木桌角记得,麻绳记得,你们敢说不知道?”黑影突然逼近,铁链甩出破空声,“那晚在你房里,瓷器碎了几件?马厩的缰绳,又为什么断成两截?”
“你明明死了!”他的嘶吼带着哭腔,混着金?的尖叫在狭小的车厢内炸开。
赵鸿玉突然将金?护在身后,向前一步首面黑影,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懑:“是我!是我一时冲动推了你......可你别忘了,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对我娘的!你是怎么对金?的!你以为我想动手?!这些年你把金?当牲口一样对待!她身上哪处伤不是拜你所赐?!”
金?突然从赵鸿玉身后冲出来,泪水混着脸上的脂粉滑落,扯开衣襟露出脖颈处深浅不一的淤青:“老王八,你天天折磨我!喝醉了就用皮带抽我,说我是你养的狗!我不过是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那晚你举着枪要杀我们,我们除了反抗还有什么办法!”
黑影向前逼近,铁链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赵鸿玉再次将金?拽到身后,眼眶通红:“你死有余辜!现在来索命?好!要偿命我陪你!”
赵鸿玉猛地将金?护在怀中,车头引擎盖被铁链砸出深深的凹陷:“是你先拿枪指着她!我只是想推开你,我没想杀你……”
他的声音带着多年积压的怨愤,昂贵的西装被扯得褶皱凌乱,“督军早就盯上了我们!从小我活在你的阴影下,现在还要被你连累!我是你儿子,不是你的狗!”
就在赵鸿玉准备赴死的时候,眼前的黑影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