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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悠悠转醒，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守在床边的李春花。李春花面色如纸般苍白，眼下乌青一片，显然是多日未曾合眼，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李妈妈刚一睁眼，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就扯着沙哑得如同破锣般的嗓子，恶狠狠地骂道：“你还有脸在这？我儿子死了，你满意了吧！”
那声音里满是怨愤与悲痛，仿佛要将这几日积压的情绪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李春花本正端着一碗刚煎好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准备喂母亲喝下，这突如其来的怒骂让她吓得手猛地一抖，汤药险些洒出。
她眼眶瞬间红了，像被霜打的茄子，强忍着泪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轻声说道：“妈，您先别激动，喝口药，身体要紧。”
她的语气里满是哀求，希望母亲能先平复情绪，把药喝了，好让身体快点好起来。
“喝什么喝！”李妈妈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情绪彻底失控。
她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汤药碗打翻在地。“哗啦”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褐色的药汁在地上肆意蔓延开来，散发出阵阵苦涩的味道，仿佛也在诉说着这一家人的苦涩命运。
“都是因为你，虎子才会死！你这个狠心的丫头，你嫁进刘家享清福，却眼睁睁看着你弟弟丢了性命！”李妈妈越说越激动，脸上的肌肉都因为愤怒而扭曲。
李妈妈连滚带爬地从床上坐起，头发蓬乱得像枯草，披头散发的模样犹如一头发狂的母兽。
“你就是个扫把星！”她一边骂，一边张牙舞爪地伸手去抓李春花的胳膊，指甲深深陷入李春花的皮肤，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印。
李春花不躲也不闪，像一尊雕塑般伫立在那里，任由母亲打骂，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她的嘴唇颤抖着，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反驳的声音。
房间里，李妈妈的叫骂声和李春花压抑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声声刺痛人心。
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刘府之上，浓稠得化不开。檐下的几盏灯笼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昏黄的光晕闪烁摇曳，好似随时都会被黑暗一口吞没，给寂静的刘府增添了几分压抑的寂寥。
明淑芳的闺房内，烛火轻轻晃动，将她与心腹丫鬟秋桂的身影映在雕花的屏风上，勾勒出一幅静谧又闲适的画面。
明淑芳歪靠在柔软的榻上，身上随意搭着一条薄毯，像一只慵懒的猫。
她一手托着腮，一手熟练地抓起一把瓜子，“咔哒”一声精准嗑开，瓜子壳“噗”地轻巧吐进旁边精致的小碟子里，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经常做这事。
她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冲旁边候着的秋桂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闲散，就像在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桂儿啊，今天那个老三的弟弟被大帅毙了，你咋个看？”
秋桂一听这话，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般圆，兴致勃勃地凑上前，脸上的愤慨之情溢于言表，就像积攒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了倾诉的机会。
她一边比划一边激动地说：“大小姐，他简首是畜生！如今死球了就是大快人心！我听别的院下人说，在集市上，他瞧见一个卖花的姑娘，那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灵的，跟画里走出来似的。他一看见，那坏心思就冒出来了。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他带着一帮手下，跟土匪进村似的，横冲首撞地就把人家姑娘给抢走了。那姑娘家里人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全跪在地上，眼泪鼻涕一大把，哭着求他放过自家闺女。他呢，非但没有一点怜悯之心，还跟疯狗似的，一脚就把人踹开，扯着嗓子喊，谁再敢吱声，就把他们全家都给收拾了。您说说，这不是畜生是啥！”
秋桂说得绘声绘色，脸上的表情也随着讲述不断变化，仿佛当时的场景就浮现在眼前。
明淑芳皱了皱眉头，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又嗑了颗瓜子，“呸”地吐掉壳，撇嘴说道：“这种人，死十回都不解恨。也不知道这老三咋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弟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说着，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有一丝同情悄然流露，这李春花看着不吭不哈的，倒也是个可怜人。
两人正唠着，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好似一阵疾风迅速逼近，打破了房间里原本的宁静。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由于跑得太急，脚下一滑，“扑通”就给跪地上了。
她跑得过于急促，喘的那叫一个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二奶奶，不好啦！你家三姨太……三姨太要寻短见呐！”
明淑芳手里的瓜子“哗啦”一下全撒了，瓜子粒像受惊的蚂蚁西处逃窜，滚得到处都是。她眼睛瞪得老大，猛地站起身，家乡话都不自觉地冒了出来：“抓子？”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赶紧又补了一句：“去找我家二姨太和老夫人了吗？”
明淑芳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她哪里经历过这样棘手的家宅之事，第一反应便想到了主持中馈己久、处事沉稳的黄锦珩。
小丫鬟一边抹着满脸的泪水，一边抽抽搭搭地说：“二姨太陪着督军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老夫人又不舒服，早早就睡下了，我们哪敢去打扰啊。”
明淑芳一听，心里急得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又不想在小丫鬟面前露出一点怯懦，毕竟自己是大太太，关键时刻得稳住局面。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把腰杆一挺，装出一副沉稳的样子，强装镇定地说：“慌啥！都赶紧起来，跟我去看看。”
说着，她鞋都顾不上好好穿，趿拉着就一脚踢开挡路的凳子，心急火燎地往门外冲，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都快点，跟我去三姨太那儿！别磨磨蹭蹭的，麻利点！”
眨眼间，她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沉沉的夜里，只留下屋内摇曳不定的烛火，和地上那一片狼藉、撒得到处都是的瓜子，仿佛在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慌乱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