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都不重要,杨春花从头到尾听下来,捕捉到的最关键的信息,就是童乐言要离开纺织厂。
“你要去红星农场做技术支援?”
童乐言立刻坐的挺直,一脸认真的跟他说,“杨主任,关于去红星农场的纺织分厂做技术支援的事情,我想我得好好跟你说一说。”
杨春花将手里的笔放下,也是一副等着他细细说来的模样。
说不得,她是看着童乐言这一路的变化的。
当年她刚到车间来的时候,杨春花还不是主任,只是童乐言的师傅,就这么一直带着她,看她从一个小姑娘到结婚,离婚,到现在变得落落大方。
童乐言这人实在,虽说学历不高,但脑子好,手脚也勤快,所以技术特别精进,也是杨春花这些带的徒弟里头最争气的。
原本想着,以后等她退了,这车间主任的位置就是她的了,没想到她居然要去红星农场做技术支援。
私心来说,杨春花是不想放童乐言走的。
“待在城里多好啊,多少人想上来都上不来了,你怎么倒想到农场去?”
童乐言眨巴着眼睛,一双眼睛因为大而水灵显得特别的真诚。
“杨主任。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也是看着我一路走过来的,我就跟您说句实话,你也知道我家是怎么样的,要我来说,我跟家里那位后妈,她在我心中的地位还不如杨主任您呢?”
“您对我的关切和引导,是实实在在的,但这些年我在这个家长大,我爸漠不关心,哥哥早就都搬出去了,一直都是很难过的,若不是离了婚,看破了一些东西,现如今我也不会过得这么自在。”
童乐言这话一说,杨春花就被带进去了,她是自已拼搏干活的新时代女性,最懂同类女性的不容易。
童乐言确实是离婚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也知道她父母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离了婚,又各自重新组建家庭,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确实不容易。
“我跟你这孩子也算投缘,才能一起共事这么久,又没有过任何矛盾,像你这样的孩子,我这个做长辈的确实也是喜欢,一直把你当做自已的孩子。”杨春花听着点点头,一副你说你接着说的慈祥样子。
童乐言感慨的道,“能进了纺织厂,又能碰到杨主任这样的领导,实在是我这个人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杨主任你也是知道的,过往的家庭和婚姻,我都不是幸运儿,但能遇到你,我却觉得自已是非常幸运的。”
童乐言说得跟真的一样,不过她确实也是发自内肺腑这么想的,杨春花对他确实很好,所以这话说出来,杨春花明显都被感动到了。
“什么幸不幸运,这就是咱们的缘分”,杨春花慈祥的笑道。
“杨主任,您觉得我这些年的工作做的怎么样?”童乐言问道。
杨春花想了想说,“你这孩子是个实在人,干啥都要做得最好,做事也精细,厂里那些工作,刚来那会,你就认真,别人只顾着干完交代就好了,只有你做不好了会拆开重新做,而且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这样的人干什么都有出息的。”
童乐言一边笑着,一边屁股往杨春花那边挪了挪说,“杨主任,你也知道,红星农场那边的纺织分厂,那些分厂里的纺织女工,都是附近村子里,还有农场的妇女同志。”
“他们做事勤勤恳恳,又认真实在,就是技术上的问题,少了些窍门,我是想着我是那边出来的人,在那边生活了十年,眼下我自已手上也有学到一些技术,过去教给他们刚刚好。”
“咱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在纺织总厂和纺织分厂,哪里干活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为了社会的建设。而且我也很多年没跟我妈一起实打实的生活过了,我要是去那边做技术支援,这段时间还能陪陪我妈,以后等那边的技术支援完成了,总厂再把我调回来不就可以了。”
“许多同志可能不是不想去,而是成了家,走不开,我现在一身轻松了无牵挂,这种事我来做不是正好。”
杨春花想要挽留童乐言的话,一时都说不出来。
因着这姑娘的境界确实是高,觉悟也高,他要是开口把他挽留下来,那岂不是好心做了坏事了。
她拉着童乐言的手,摸了摸她的手背,说,“你这孩子心地确实是好,就是我心里确实是舍不得你走。”
童乐言紧紧把握住杨春花的手,保证到,“杨主任,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您永远都是我的师父。”
听到这话,杨春花感动的都快两眼泪汪汪了,她重重的摁住了童乐言的手背,“有觉悟,有造化,这个社会就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人。”
童乐言在心中默念解决个人问题,也是为社会做贡献做贡献。
重重“嗯”了一声,然后又说,“以后我会时常来看杨主任的,等技术支援的工作完成了,我想我还是会回来的。”
“会的会的,到时候你申请调调回总厂,我第一个把你接回来。”
她作为一个车间主任,给人名额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看杨春花这样心甘情愿,解决了这桩调动到红星农场做技术资源的大事儿,童乐言心里总算松了下来。
就这么在车间里,跟杨春花聊天,做些手头处理的工作。
等到下工铃声响,回到家里,又要去面对童鸿远和林春桃的围攻。
只不过林春桃显然是知道自已在童乐言面前说话的分量不够足,所以这一回,她绞尽脑汁搬出了一个救兵。
童乐言一路走回家,打开门,就看到自已的姑姑,正坐在客厅等着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