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水英被老板娘叫去运菜。到了河东渡口,却不见江老板的影子,也不见有菜担摆在岸边,就问了其他渡船的人。说是见江老板来过河东,但没听说他还要买菜。水英心急如焚,总想着酒楼那边吴恒不知怎样。想回河西去又怕江老板突然出现,只好等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都不见江老板,水英便准备过河西。刚好一个五十多岁的瘦高男子上了她的小艇要渡过河西。水英认得他,是镇上大夫王禄。让水英惊讶又兴奋的是:这王大夫拿着一根竹拐杖,背着一箩草药。这竹拐杖与昨晚吴恒描述的一样。这王禄经常到凤岭采草药的,肯定就是他拿了竹拐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但怎样在他手上帮恒哥拿回来呢?
水英将小艇转向,渡王禄一人过河西,不时的望着那竹拐杖,“王大夫,你今天又去凤岭采药吗?”
“是的,昨天就去了。”王禄在弄着竹拐杖,“怎么这竹拐杖特别沉?”
“是吗,给我看看?”
“你专心划艇吧,到那边时再给你看”
“看这竹拐杖象水烟斗,我爸一直想找个竹根做水烟斗,王大夫,能送给我吗?”
“不行,我就是想拿来做水烟斗的。”
水英见无趣,便不作声,脑子想着办法,用力划着船桨。不一会,就到了河西。还未泊好艇,水英就叫王禄拿那个竹拐杖给她看看。
一上手,觉得是很沉,“可能竹根实心的,做水烟斗不太好做,还给你”,水英说完就想还给王禄,脚不经意的用力蹬着艇使其摇晃起来,人也一个不觉意的左右摇摆,将准备还给王禄的竹拐杖失手跌落水中。那竹拐杖便迅速沉入水里。
水英说:“我下水去帮你拿上来。”就要跳落水去。
王禄见艇未泊岸,他自已不会游泳的,若水英不在,他又不懂将艇泊岸,便说:“你先泊好艇吧,若要下水去找的就不必了,我也不要了。”
水英见他这样说,心中暗喜,连声说“对不起,王大夫,对不起”,便到艇头将艇泊好让王禄上岸。
待王禄身影消失在码头顶时,水英便到艇尾跳下水里将竹拐杖拿上艇上,心情无比高兴,将竹拐杖放在艇尾的舱里。见近傍晚,水英想吴恒应该忙着晚餐,等他忙完来艇上时再给他。于是便先做饭,然后装舱板盖乌蓬,准备今晚不渡客了。
吴恒来到水英艇上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他做完酒家的活后,老板娘就对他说:为方便他明天工作,叫他在江月楼住,就暂时住今天中午那间小房。吴恒本来还想推辞的,但老板娘说你和水英两“老表”,孤男寡女的同住一张艇,会让人说闲话的。于是吴恒同意到江月楼住。吴恒提出预支一部分工钱,用来购买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老板娘就预支了五个大洋给他。
一见面双方就拥抱在一起,好一会儿,水英在吴恒怀中脱出来说:“我找回竹拐杖啦 ”就到艇尾艇舱里拿出竹拐杖给吴恒。
吴恒也将五个大洋交给水英。水英听说每月有十五个大洋,满心欢喜,说你留着用吧。吴恒说我在江月楼打工就是为了挣钱给你做家用的。水英好感动,又揽了一下吴恒。
吴恒拿过竹拐杖,悲喜交集,说不出的高兴,抚着这个别离了两天的千辛万苦才逃出桃花冲的竹拐杖。笑着哭了。
水英便将事情经过向他说了。吴恒高兴之余又赞赏水英的机智,说真的,换着他也难想出这个方法拿回竹拐杖。
吴恒将自已今天的情况向水英说了。既然竹拐杖找到了,吴恒想不必要帮江月楼打工了,与水英说明天想搭船去顺德先见一下大哥的母亲,并叫水英陪他一起去。水英当然高兴,证明吴恒已当她为爱人,她再一次为昨晚冒然付出感到欣慰。
水英再次将艇划到江口附近的沙滩上。吴恒在艇里还是拿着竹拐杖在抚弄。对水英说:“大哥是怎么将金沙装进去的?这竹拐杖都没找到口子,亦没有衔接的痕迹。”
水英拿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会,便在竹根的头部认真观察了好一会,手指按压了一下,竟然打开一个缺口。便递给吴恒,“你大哥装了一个鲁班锁,一般人不识的不会打开,我爸曾帮人造过船,我小时他做过一个小木盒子给我玩,所以我知道怎样开鲁班锁,这个虽然和小木盒的有不同,但开锁原理是基本一样的。”
吴恒满怀希望的将竹子倒转过来,将里面的金沙倒出到水英铺在艇板上的一块布上……
“铁砂?”两人同时大吃一惊。灯光下那一堆黑黑的东西,并没有发出金光来。失望和沮丧令空气也似乎停止呼吸。吴恒颓废般靠坐在船帮,绝望地看着那一堆铁砂,不知是大哥忽悠他,还是路上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水英挨在他身边,心情也很不安:按照中午那军官说的,金沙肯定是偷了出来,顺德大哥临死只说得一句话,证明金沙真的是藏在竹拐杖里。一个多月这竹拐杖都在吴恒手中,他自已又不懂打开,应该金沙还在竹拐杖里。昨天开始丢了竹拐杖,到今天找回后。就一直放在自已艇舱里,自已也没离开艇,看来只有是王禄拿到竹拐杖后偷换了?
看着吴恒悲伤的样子,水英也感到极度悲伤。
“难道是大哥骗我?”吴恒自言自语的道。
“我想不会的,人临死说的话最真实,我想可能王禄偷换了,他说过要用这拐杖做水烟斗的,这说明他可能会做木工,很可能也会开鲁班锁。”水英说。
吴恒听水英这样说,提起了一星点精神“他昨天拿了竹拐杖,怎么到今天才回家,难道在山上住?”
水英说:“听说平时他采药一般需要两三天的,在凤岭山脚有一条凤尾村,他女儿亲家是那村的,他一般都在那过夜。”
吴恒说:“就算是他偷换了又能怎样?金沙原本就见不得光,我如今还是个逃犯。只不过为大哥的死有些不值,他那么艰辛的偷出金沙都是为了孝养老母,如今白白送给了别人,唉!”
水英见吴恒越说越哀伤,“恒哥,你这样我很难过的,也别灰心,若真是王禄偷换了,我们想法子拿回来。你别出面,让我先去王禄处打探一下”。
吴恒见金沙变铁砂,原来去顺德的计划成空,心想还是回江月楼得过且过吧。便对水英说:“我到江月楼去住,他们安排了房间的,何况我们‘表兄妹’若长期住一张艇里,会被人说的。”
“你要小心点,江老板两公婆都不是善类,今天中午时我本来想帮你看风的,老板娘却说要我过河东运菜,可过到来根本就没这回事。你说她意图什么?”水英将艇转向划向河西渡口。
吴恒想起中午时老板娘的表现,就对水英说:“老板娘知道我是逃犯,也知道你改那张追缉令,不知她想怎样。中午时那个军官要到厨房看我,她还给我解了围。”
“她怎么知道的?对了,我捧菜上楼到改追缉令,总没看见她的身影,难道她一直暗中监视我们?”水英划着桨,“这样的话,恒哥,你更要小心点。”
“我知道的”
水英拿了儿时她爸给她做的那个小木盒,她要来试探王禄是否会开鲁班锁。
在码头上水英帮吴恒买了些日常用品和几套衣服,就独自去王禄的诊所。
王禄坐在诊桌边看医书,见水英入来就说:“怎么啦”
水英坐下后“想买几副凉茶,近来热气”
王禄就去药柜里执药。水英说:“真对不起,下午弄丢了你的竹拐杖。对了,你那个拐杖是在哪找的竹根?等我得闲去找两个,还一个给你,也帮我老爸找一个。”
王禄拿着药过来说:“那不是我做的,是在你爸茶寮后面的石壁缝里拾到的。”
水英玩弄着小木盒,自语“怎么开呢?”
王禄见状,问道:“什么东西?”
“一个小玩具木盒,听人说是打得开的,可我怎么也找不着门道。”水英将木盒递给王禄“王大夫,你识开吗?帮我打开它”。
王禄拿上手,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也是狗咬乌龟。水英看着他的表情,不像装的,他是真不懂鲁班锁的。那是谁人偷换了?
“你昨晚是在亲家那里住吧?听说你亲家是做木工的,他可能知道怎样打开。”水英继续诱导试探,若他亲家真是木匠,那就是他亲家偷换了。
“谁说我亲家是木匠?他就是种地的。”王禄将小木盒还给水英。
水英见没试出什么来,就给了药钱离开了。经过江月楼时,见已经关了门,便回渡口去了。
吴恒刚想走入厨房,却见老板娘独自一人坐在屋尾临江平台一张小圆桌上饮着红酒。一身黑色的短衣短裤,杭州丝绸的面料,由于肌肤雪白,显得黑白分明,性感十足。杏脸含春,带几分哀怨。短窄的上衣勒出的胸脯,露出的手臂和肉腿雪白凝脂。见吴恒回来便说:“胡师傅,来陪我饮一杯。”
吴恒走出去,月光正好,是十五夜。吴恒闻到香水浓郁的味道,说:“老板娘那么有雅兴?一个人赏月饮酒,江老板呢?”说真的,吴恒除早上见过江老板外就一直未见过他了。
“别说那个老东西,这个时候可能在太和镇竞标花魁,风流快活。”老板娘愤愤的说,媚眼望吴恒:“坐下吧,陪我饮杯。”
吴恒见她今天中午帮过自已,又见她知道自已和水英的一些事情,便坐了下来。小圆桌上早就放有一只空杯,似乎是专门为吴恒而摆的。
老板娘帮吴恒倒了小半杯葡萄红酒,然后拿起自已的酒杯与吴恒“干杯”。吴恒看到老板娘右手尾指戴着一个景泰蓝护甲套,镶嵌的宝石在月光下闪着幽光。
渴了酒后,老板娘又开始倒酒,愤愤的说:“你知道吗,那老东西今天听说太和镇天香楼来了一个新花魁,便对我说要过河东去买菜,谁知原来是去太和镇风流,害我还叫你表妹去运菜,你表妹也白白等了一个下午。”
吴恒见老板娘的脸酡红起来,媚态中带着一些忧伤。说道:“你那么漂亮,又年轻,怎么会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是见他有钱吗?”
老板娘竟然轻泣起来:“我原来是江家的童养媳,十六岁那年,江夫人过世,在守夜时,那老东西突然说肚子痛,叫我扶他入卧室,谁知到了床边,这老东西拿一条有的手帕捂晕了我。到我醒时,已经被他侵犯了。更令我悲伤的是,本来成为我夫君的江少爷知道后远走他乡。我曾经想到自尽,但想想为人一生,不能这样窝囊的走了,起码要享受一下,更不能这样便宜那老东西。我无时无刻想着要报复他。可后来知道怀了身孕,便只好给他做填房。但这“扒灰”的故事被唱到街知巷闻,我也不在意,心想丢脸的是他,没想到这老东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如既往的好色,到处拈花惹草。我想管也管不了,就任由他,我大把使钱,反正是他的,我生活过得滋润就行,安心养好我的儿子。”
没想到老板娘有这样悲惨的故事,吴恒突然间同情起她来,说:“老板娘,你真是可怜。”
“别叫我老板娘,叫我柳媚吧,我一直想有人这样叫我”老板娘又饮了一杯,“多谢你能听我讲我的不幸,对了,你怎么会成逃犯的?”
吴恒说:“你不是全知道吗?”
柳媚倒酒给吴恒:“我只知你表妹在得月包厢外偷听,然后帮小兵拿追缉令去修改张贴。只知道你是被追缉的逃犯。你表妹在厨房与你说的话我躲得远听不清楚,只听到你说改名‘胡幸’以及什么‘竹拐杖’‘金沙’等几个词。”
吴恒一听到提起‘竹拐杖’‘金沙’,就想着金沙变铁砂的事,沮丧又爬上脸容。捧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劲似乎一下子涌了上来,有些迷迷糊糊,不知为什么。忘了水英叫他小心的话。也可能是见柳媚将她的不幸告诉了他,他认为她也是值得倾诉的人。于是,吴恒将竹拐杖的故事对柳媚说了,还将今天竹拐杖复得、金沙变铁砂的事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