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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巨树第十三次落叶时，新朝迎来了最诡异的祥瑞。那些巴掌大的青铜叶片坠地即生根，卯时发芽，辰时成苗，至午时己长成七尺高的树俑。当首辅撩袍跪呈《劝进表》，殿前树俑突然齐转木质头颅，年轮状的眼窝锁定老臣颤动的喉结。
“陛下...此乃妖异啊！”御史的诤谏被破土声淹没。青砖缝里窜出蟒蛇粗的青铜根须，卷住他脚踝拖入地底前，众人听见根须丛里传来程霄的冷笑：“柳墨卿的根，最恨楚氏的官。”
楚明昭指尖拂过御座扶手的星纹。昨日镶入凹槽的冰晶铃铛正搏动着，将地底根脉的私语递入他脑海——三万六千条根须在皇城下织成巨网，每处网节都裹着具前朝重臣的尸骸。当他的血滴上铃舌，北方矿脉深处的画面撞进识海：冰封的程漠睁开双眼，胸口冰晶里嵌着的青铜叶脉，正与眼前树俑的叶纹完全同源！
“起驾铜雀台。”玄绫帝袍扫落丹陛新苗。楚明昭踏过之处，树俑纷纷退避如臣子。唯崔锦窥见陛下袖口渗出的血珠坠地即生新根，那根系疯长着刺向树俑心窝，却在触及年轮眼窝时开出血髓玉雕琢的花。
巨树下跪满朝臣。树冠间垂落的青铜藤缠着《清音诀》玉简，简末朱砂批注灼人眼目：“九霄清音启，需焚当朝帝。”礼部尚书捧火盆的手抖如筛糠，火油泼湿了楚明昭的袍角。
“朕来。”他抽出发间青玉簪，簪头星轨纹路遇火即燃。火焰顺着青铜藤蔓窜上树冠时，满城树俑发出濒死的尖啸！巨树主干裂开竖瞳状豁口，豁口深处竟嵌着半座倒悬的鸾钟。钟内冰晶牢笼里，程漠的虚影正捶打冰壁，口型分明是：“根里有炸药——”
轰隆！
第一爆来自太庙。气浪掀飞三重鸱吻时，楚明昭看见烟尘中浮起初代楚帝的盘龙虚影。龙爪攥着的不是玉玺，而是柳墨卿干缩的头颅！那头颅双目暴突，天灵盖镶嵌的香料罗盘正疯狂旋转。
“他要炸断龙脉！”崔锦嘶喊着扑倒楚明昭。第二爆在铜雀台地底炸响，巨树根系裹着烈焰破土冲天。火焰最盛处，程霄的结晶残躯从树心跌出，左胸窟窿里插着引燃的雷火管！
楚明昭怀中冰铃突然炸裂。飞溅的碎冰凝成程漠半身虚影，空荡胸腔里伸出青铜藤缠住雷火管。管身倒计时珠离弦之际，虚影拽着程霄撞向盘龙虚影——
“哥！！！”
程漠最后的嘶吼震塌半座宫墙。自爆的强光吞没盘龙虚影时，柳墨卿头颅罗盘迸出三百道血线，扎入在场所有树俑心口。树俑们僵硬地抬手结印，年轮眼窝里淌出赤金岩浆，在地面汇成巨大的星坠渊地图。
“...星坠渊...”楚明昭咳着血撑起身。地图上标记的红点突然移动，拼出程霄自爆前用血画在雷火管上的遗言：根在鸾钟木
巨树残骸间升起焦黑人形。柳墨卿被炸去半边的头颅咧开嘴，脑壳里旋转的罗盘溅出香料浆液：“清音...要响了...”残躯突然西分五裂，飞溅的骨片钉入朝臣眉心。中骨者眼珠翻作年轮状，喉咙滚出《清音诀》的音符！
混乱中，楚明昭撕开灼伤的左肩。新生的皮肉下，香料凝成的青鸾胎记正在搏动。他并指刺入胎记，扯出根缠绕星辉的青铜弦。琴弦勒住柳墨卿飞来的半截脊椎时，地底传来鸾钟的哀鸣。
弦骨相击的刹那，真正的清音涤荡九霄。
宫墙上冰霜蔓延，癫狂的朝臣冻结在结印姿态。星坠渊地图上的血线尽褪，露出底下深藏的矿道图——三条主道交汇处标注着青铜棺符号，旁书八字：双子同归，鸾钟重铸
冰铃残片在掌心发烫。楚明昭望向北境矿脉的虚影：冰封的程漠己站起身，胸口青铜叶脉刺破冰晶，正与铜雀台巨树残骸共鸣震颤。他脚下冻土裂开深渊，渊底九尊青铜人像跪捧冰棺，棺内青年眉间朱砂痣红得滴血。
“原来你等在那里...”楚明昭割破手腕。血洒上树根时，地底伸出青铜枝桠托起他，如帝王銮驾首贯地心。身后传来崔锦最后的哭谏：“陛下不可！那是柳墨卿的——”
树根吞没了未尽之言。楚明昭在根系隧道中下坠，看两侧根须裹挟的尸骸渐次化作光点。当冰棺的寒气扑面而来，棺盖映出他浴血的身影。棺内青年突然睁眼，指尖穿透冰面点在他心口：
“楚明昭，你迟了二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