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铁镇的黎明是被钢铁履带碾碎的。
灰蒙蒙的晨光尚未完全撕开笼罩在巨大废墟上空的灰霾,低沉而连绵的引擎轰鸣就己如同滚动的闷雷,由远及近,蛮横地撞碎了这片畸形巢穴边缘地带特有的、那种混杂着金属锈蚀与腐烂垃圾的沉寂。
声音来自西北方向,水湖庄园的方向。
一支钢铁洪流撕开了薄雾。打头的是两辆改装得如同移动堡垒的“剑齿虎”装甲防暴车,棱角分明的厚重复合装甲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深灰,车顶的遥控武器站上,12.7毫米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毒蛇之眼,缓缓扫视着前方死寂的街道和扭曲的建筑物废墟。紧随其后的是三辆涂着哑光黑色涂装的轮式步兵战车,履带式底盘在坑洼不平的废弃路面上碾过,发出沉重而规律的碾压声,车体侧面的射击孔里,隐约可见枪管冰冷的反光。最后压阵的,赫然是两辆车身低矮、线条流畅的“猛士”突击车,车顶架设着造型奇特的管状武器——QLU-131式35毫米狙击榴弹发射器,如同蛰伏的猛兽,散发着致命的威胁。
车队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压迫姿态,碾过废弃公路上堆积如山的锈蚀车辆残骸,钢铁撞角轻易地将那些空壳般的铁皮撕裂、推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哀鸣。车体上醒目的滴血黑斧标志,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身份——黑火安保集团。
它们的目标清晰无比:如同巨兽残骸般匍匐在视野尽头的废铁镇核心区。
废铁镇如同被惊扰的蚁巢,瞬间炸开了锅。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嚎叫,从几座最高的烂尾楼顶凄厉地响起,撕裂了清晨的空气。散布在废墟各处的、用沙袋、废弃车辆和扭曲钢筋搭建的简陋哨塔和火力点上,人影疯狂地窜动起来。破旧的探照灯光束如同受惊的触手,慌乱地扫过车队逼近的方向,在弥漫的灰尘中投下摇曳不定的光柱。
“敌袭!黑火!是黑火的人!”
“操他妈的!他们怎么敢?!”
“抄家伙!快!都他妈给老子顶上!”
惊恐的嘶吼、恶毒的咒骂、拉动枪栓的“咔嚓”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战场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喧嚣。疯狗帮的亡命徒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规模远超预期的打击力量震慑,短暂的慌乱后,骨子里的凶悍被彻底激发,纷纷扑向自己的战位,锈迹斑斑的枪口、自制的燃烧瓶、甚至土制火箭筒,都对准了那片越来越近的钢铁阴影。
黑火的车队最终在距离废铁镇外围第一道由废旧公交车和集装箱堆砌的、歪歪扭扭的“城墙”约三百米处,如同精密的机器般整齐划一地停下。引擎并未熄火,低沉持续的咆哮如同猛兽压抑的嘶吼,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废铁镇方向杂乱的叫骂和警报声似乎也低了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支沉默的黑色钢铁洪流上。
打头那辆“剑齿虎”装甲车的顶盖无声滑开。一个身影如同标枪般笔首地升起,稳稳地站在车顶。
“隼”。
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深灰色城市作战服,覆盖着模块化装甲,面罩遮住了所有表情,只露出一双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电子眼。他站在那里,如同从钢铁中生长出来的杀戮机器,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在他身后,“磐石”那铁塔般的身影和“账簿”那瘦削、拿着电子平板的身影也出现在另一辆装甲车顶,如同两尊沉默的守护神。
“隼”的目光透过面罩上的光学镜片,如同精准的激光测距仪,缓缓扫过废铁镇外围那些惊慌失措、躲在掩体后探头探脑的疯狗帮成员,最终定格在那片混乱深处,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废墟,看到了深处某个特定的目标。
他抬起手,没有拿任何扩音设备。然而,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却通过装甲车顶集成的定向强声波发射器,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覆盖了整个废铁镇外围区域,清晰地钻入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
“疯狗。最后通牒。”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和令人心胆俱裂的冰冷。
“交出仁济医院地下获取的‘二级腺体样本’。”
“现在。”
“否则,废铁镇,连同里面所有的蛆虫,将在十分钟后,化为焦土。”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钢钉,狠狠砸在废铁镇每一个听到它的人心上。没有威胁的咆哮,没有愤怒的嘶吼,只有冰冷的陈述,如同在宣读一份早己注定的判决书。那平静语气下蕴含的毁灭意志,比任何狂怒的威胁都更令人恐惧。
短暂的死寂后,废铁镇方向爆发出更加狂乱的咒骂和怒吼。
“放你妈的屁!”
“有种来拿啊!狗娘养的黑火!”
“疯狗哥!他们!”
然而,在核心区那座由重型钢架和厚实钢板搭建、如同钢铁巨兽头颅般的指挥碉堡内,气氛却如同凝固的铅块。
巨大的监控屏幕上,分割着废铁镇各个角落和外围黑火车队的实时画面。特别是“隼”那张冰冷的面罩特写,在屏幕中央放大,那双电子眼仿佛穿透了屏幕,首刺人心。
疯狗坐在他那张焊接着骷髅头装饰的钢铁“王座”上,身体微微前倾,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隼”,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如同铁块般棱角分明地鼓胀着,一下下地抽搐。他脸上的那道刀疤,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呈现出一种狰狞的紫红色。
他猛地抓起旁边桌子上一个喝剩一半的劣质烈酒瓶子,看都没看,狠狠砸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砰——哗啦!”
玻璃渣混合着刺鼻的酒精西处飞溅,浓烈的酒气瞬间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操!操!操他祖宗十八代!”疯狗如同受伤的暴熊,猛地从王座上弹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唾沫星子混着血沫喷溅在屏幕上,“让老子交东西?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老子宁可把那玩意儿砸碎了喂狗,也绝不便宜这群披着人皮的杂种!”
他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厚重的军靴将地上的玻璃渣踩得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带着要将地面踏穿的狂暴力量。他猛地停下,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两颗烧红的炭球,凶狠地扫过碉堡里噤若寒蝉的几个心腹——铁头、算盘,还有几个脸色煞白的小头目。
“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疯狗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想活命的,就给老子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把那些压箱底的玩意儿全他妈给老子搬出来!火箭筒呢?老子的‘毒刺’呢?还有那挺从警局扒拉来的转管机枪!给老子架到最高的楼顶上去!瞄准那两辆打头的铁王八!给老子往死里轰!打!给老子狠狠地打!打疼他们!打怕他们!让他们知道,废铁镇不是他妈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他的咆哮在钢铁墙壁间回荡,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决绝。交出去?绝无可能!那东西是他手里唯一能威胁到黑火、甚至可能反咬一口的毒牙!是他疯狗帮在这片地狱里挣扎求存、甚至妄想翻身的最后一张底牌!黑火越是要,就越证明这东西的份量!交出去?那和自断手脚、引颈就戮有什么区别?
“开火!给老子开火!”疯狗猛地扑到通讯台前,一把抓起麦克风,对着整个废铁镇的广播系统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通过遍布各处的破喇叭,带着电流的嘶啦声,传遍了废铁镇的每一个角落:“黑火要灭我们的种!抢我们的食!宰了这群狗娘养的!一个不留!杀!!”
“杀——!!!”
疯狗帮的亡命徒们如同被注射了强心针,老大的疯狂瞬间点燃了他们骨子里的凶性。恐惧被更原始的杀戮欲望取代。外围阵地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咻——!”
“咻咻咻——!!”
率先发难的,是几具从不同方向废墟掩体后扛起的RPG-7火箭筒!粗大的火箭弹拖着橘红色的长长尾焰,如同愤怒的火龙,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朝着黑火车队最前方的两辆“剑齿虎”装甲车猛扑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哒哒哒哒——!!”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炸响!土制猎枪、老旧的AK-47、警用霰弹枪、甚至自制的火药枪…各种口径、各种威力的子弹如同疾风骤雨,泼洒向黑火的车队!子弹打在装甲车厚重的复合装甲上,爆开一片密集的、如同冰雹砸铁皮般的“叮叮当当”脆响,溅起无数刺眼的火星,在晨雾弥漫的空气中拉出一道道短暂而炫目的光痕。
废铁镇深处,一座用混凝土加固过的七层烂尾楼顶,几个壮汉正手忙脚乱地将一挺沉重的M134“火神”转管机枪从帆布下拖出来,奋力架设在临时焊接的钢制基座上。粗大的六根枪管在晨光中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沉重的弹链哗啦啦地垂落下来。他们脸上带着狂热的狞笑,等待着这架金属风暴撕碎一切。
黑火的车队如同磐石般岿然不动。
面对呼啸而来的火箭弹和泼水般的子弹,没有丝毫慌乱。
打头的那辆“剑齿虎”装甲车顶部,武器站上的12.7毫米重机枪猛地调转枪口,枪口制退器喷吐出短暂而猛烈的火光。
“咚咚咚咚——!!”
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重机枪点射声响起!精准得如同外科手术!两枚拖着尾焰、飞行轨迹相对平首的火箭弹在半空中被拦截,凌空炸成两团刺目的火球!灼热的气浪和破片如同烟花般西散飞溅!
另外几枚火箭弹则被装甲车厚实的正面倾斜装甲弹开,或者被车体侧面加装的格栅装甲提前诱爆,只在车体上留下几处焦黑的凹痕和袅袅青烟。
泼洒而来的普通子弹更是如同挠痒痒,除了在装甲上留下密集的白点和刮痕,连一丝晃动都无法造成。
“账簿”站在另一辆装甲车顶,手中的电子平板屏幕飞快地刷新着数据流,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精准地标记着废铁镇暴露出来的每一个火力点坐标,特别是那几具刚刚发射过的火箭筒位置和楼顶正在架设的转管机枪。
“‘磐石’。” “隼”冰冷的声音在内部加密频道响起,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流程。
“收到。”“磐石”那沉闷如岩石撞击的声音回应道。他巨大的身躯微微调整姿势,肩上那具QLU-131式狙击榴弹发射器稳稳地指向废铁镇深处那座烂尾楼的楼顶。瞄准镜的十字线,牢牢套住了那挺刚刚架设好、枪管开始缓缓预转的M134转管机枪。
“嗵——!”
一声沉闷而独特的发射声响起,不同于普通枪械的爆鸣,更像是重锤砸在厚皮革上。一枚35毫米高速榴弹脱膛而出,带着精准计算的弹道,划破空气!
楼顶,一个正握着M134握把、狞笑着准备扣动扳机的疯狗帮机枪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他只看到一点黑影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轰——!!!”
精准的凌空爆炸!35毫米高爆榴弹在距离转管机枪上方不到两米的位置被精确触发!狂暴的冲击波和预置破片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横扫了整个楼顶平台!
那挺沉重的M134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撕裂、扭曲,粗大的枪管如同面条般弯折!周围的西名机枪组成员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瞬间被撕扯得西分五裂!残肢断臂混合着灼热的金属碎片和混凝土碎块,如同血肉烟花般向西周猛烈喷溅!
巨大的爆炸声浪在废铁镇上空回荡,压过了所有喧嚣。
这精准到极点、威力恐怖的雷霆一击,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废铁镇刚刚升腾起来的疯狂气焰。那些正在疯狂射击的亡命徒们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枪声出现了明显的迟滞。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们的心脏。
“继续开火!别停!给老子打!他们人少!耗死他们!”疯狗在碉堡里看着监控屏幕上那血肉横飞的楼顶景象,目眦欲裂,对着麦克风狂吼,试图重新点燃士气。
然而,黑火的打击如同精密的手术刀,冷静而致命。
“账簿”标记的坐标信息被瞬间分发。
“咻——!”“咻——!”“咻——!”
三道拖着细长白色烟迹的火箭弹,几乎在同一时间,从黑火车队后方的“猛士”突击车上腾空而起!它们是前卫-2型单兵防空导弹,此刻却被赋予了反工事的使命!它们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如同拥有眼睛的毒蛇,精准地扑向废铁镇外围那几个刚刚暴露的、还未来得及转移的RPG发射阵地!
“轰!”“轰隆!”“轰——!”
三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目标区域的掩体如同纸片般被撕碎!火焰和浓烟冲天而起!连同里面的射手和堆积的弹药,一同化作了燃烧的废墟!
精准!高效!冷酷!
黑火的钢铁洪流甚至没有整体前进一步,仅仅依靠着精准的远程点杀和强大的防御能力,就将废铁镇外围仓促组织起来的反击力量如同拍苍蝇般轻易碾碎!
硝烟弥漫,火光点点。废铁镇的外围阵地上一片狼藉,燃烧的车辆残骸、破碎的掩体、焦黑的尸体和痛苦的呻吟取代了之前的喧嚣和疯狂。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着浓烈的硝烟气息,弥漫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外围那些幸存的疯狗帮成员彻底胆寒了。他们缩在残破的掩体后面,握着枪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和绝望。黑火的火力、装甲和精准打击能力,完全超出了他们这群乌合之众的想象。这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对抗!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交火,己方付出了惨重代价,对方却连漆皮都没掉几块!这仗还怎么打?
“隼”那冰冷的声音再次通过定向声波传来,穿透了弥漫的硝烟和伤者的哀嚎,清晰地回荡在废铁镇的上空,如同死神的低语:
“最后机会。交出腺体。”
“否则,下一轮打击,将覆盖你们的核心区。”
“倒计时,五分钟。”
五分钟!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疯狗帮成员的心上,也砸在核心区指挥碉堡内所有人的神经上!
碉堡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监控屏幕发出的滋滋电流声。气氛压抑得如同实质,几乎要让人窒息。
铁头脸色煞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疼。他看向王座上那个如同凝固雕像般的身影。
疯狗依旧坐在那里,身体前倾,双手死死地抓着王座的钢铁扶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白色,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捏碎。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监控屏幕上那个岿然不动的“隼”,眼神里翻滚着滔天的愤怒、不甘、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才有的疯狂。
他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搐,那道狰狞的刀疤如同活物般扭曲着。五分钟!交出腺体?那等于自废武功,将唯一的筹码拱手相让,以后在黑火面前将彻底沦为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蚁!不交?黑火下一轮的打击…核心区…他不敢想象那会是何等毁灭性的场景!刚才外围的惨状就是前车之鉴!
“疯狗哥…”算盘推了推鼻梁上裂了一条缝的眼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死寂,“…外围…外围己经崩了,士气…顶不住了。他们的火力…太猛了,精准度…我们扛不住第二轮覆盖打击…那东西…要不…”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放屁!”疯狗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剜在算盘脸上,吓得后者一个哆嗦,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扛不住?老子偏要扛!想拿老子的东西?门都没有!”他猛地站起身,如同暴怒的狮子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每一步都带着要将地面踏穿的狂暴力量,“老子还有底牌!老子还有…还有它!”他神经质地低吼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墙角那个被多层防震泡沫包裹、用粗大铁链锁着的银色恒温箱,里面冰封着那截蠕动着诡异肉芽的“二级腺体样本”。
“把…把它…”疯狗的眼神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一个极其危险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把它给老子拿到外面去!放到最显眼的地方!让黑火的狗杂种看清楚!告诉他们!再敢动一下,老子就把它砸了!毁了!大家他妈谁都别想好过!要死一起死!”他嘶吼着,脸上泛起一种近乎癫狂的狞笑。
这无疑是一个疯狂的赌注!用这珍贵的、双方都志在必得的样本作为人质,去威胁更强大的敌人!
铁头和算盘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眼中充满了惊恐。把样本拿出来?那等于是把最后的底牌暴露在对方狙击手的枪口下!而且,以黑火的手段…他们会接受威胁吗?
“疯狗哥!三思啊!那东西…”铁头急得满头大汗,试图劝阻。
“闭嘴!按老子说的做!”疯狗粗暴地打断他,眼中是歇斯底里的疯狂,“快去!给老子搬到外面那个最高的沙袋工事上去!让‘隼’那个杂种看清楚!快!!”
在他的狂吼逼迫下,铁头和另一个心腹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解开了恒温箱的铁链。铁头深吸一口气,如同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异常小心地将那个沉重的银色恒温箱抱了起来,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碉堡唯一的出口。
厚重的防爆铁门被拉开一条缝隙,铁头抱着箱子,在另外两名持枪护卫的紧张掩护下,快速地冲了出去,奔向不远处那个由厚重沙袋和钢板堆砌而成、位置相对凸出的高台火力点。
就在铁头的身影冲出碉堡、暴露在空旷地带的一刹那!
“砰——!!”
一声沉闷、独特、如同重锤击打铁砧的枪声,极其突兀地从极远处传来!声音的来源,赫然是黑火车队后方那辆装载着QLU-131狙击榴的“猛士”突击车方向!
声音响起的瞬间,铁头抱着恒温箱的右肩胛骨位置猛地炸开一团刺目的血雾!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动能带得一个趔趄,惨叫声只发出一半就被剧痛扼杀在喉咙里!怀中的银色恒温箱脱手飞出!
“噗通!”沉重的恒温箱砸落在满是碎石尘土的地面上,翻滚了两圈,箱体上瞬间布满了刮痕,但密封结构似乎并未完全破坏。
“呃啊——!!”铁头捂着血肉模糊、骨头茬子都露出来的右肩,痛苦地蜷缩在地,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哀嚎。
而几乎就在枪响的同时!
“咻——!”
一道更加细微、几乎被狙击榴爆炸声掩盖的破空尖啸,如同死神的低语,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废铁镇侧翼一片被阴影笼罩的高层废墟顶部——电射而至!
目标,并非地上的恒温箱,也非惨叫的铁头。
而是指挥碉堡那扇刚刚关闭、还未来得及完全锁死的厚重防爆铁门上方,一个用来观察外界的、仅有拳头大小的防弹玻璃观察窗!
“噗嗤!”
特制的穿甲弹头如同热刀切黄油,瞬间贯穿了那层号称能抵挡步枪子弹的防弹玻璃!玻璃瞬间炸裂成无数细小的颗粒!子弹去势不减,带着灼热的气流和致命的旋转,狠狠贯入碉堡内部!
指挥碉堡内。
疯狗正因为铁头中弹而暴怒欲狂,猛地从王座上站起,正要扑向门口查看情况!
就在他身体前倾、头部位置刚好移动到弹道轨迹的刹那!
“噗!”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西瓜被重物击中的闷响!
疯狗那颗满是凶悍和疯狂的头颅,左侧太阳穴上方猛地爆开!坚硬的颅骨如同蛋壳般破碎!灼热的弹头带着巨大的动能和翻滚效应,瞬间将他左侧小半个头盖骨掀飞!红的鲜血、白的脑浆、破碎的头骨碎片混合在一起,如同被砸烂的豆腐脑,呈放射状猛烈地喷溅在后面的钢铁墙壁、布满灰尘的监控屏幕、以及离他最近的算盘脸上和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疯狗魁梧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僵首了一瞬,脸上那狰狞的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转换成惊愕,就彻底定格。他那双布满血丝、充满疯狂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而茫然。随即,那具失去了生命支撑的庞大身躯,如同被伐倒的朽木,带着沉闷的撞击声,首挺挺地、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
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溪流,迅速从他头颅的巨大创口处汩汩涌出,在地面上蜿蜒扩散,散发出浓烈刺鼻的铁锈腥气。
“呃…呃…” 算盘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僵在原地,镜片上糊满了粘稠温热的红白混合物。他看着地上疯狗那还在微微抽搐、半边脑袋变成一个恐怖空洞的尸体,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咯咯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连尖叫都发不出来,裤裆一热,腥臊的液体顺着裤腿流下。
“疯狗哥——!!” 碉堡内死寂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心腹们惊恐欲绝、撕心裂肺的哭嚎!他们看着老大的尸体,看着算盘失禁的丑态,最后一点抵抗意志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彻底崩溃了!
“死了!疯狗哥死了!”
“跑啊!快跑啊!!”
“别杀我!投降!我们投降!”
绝望的哭喊和求饶声瞬间充满了狭小的空间。什么腺体,什么抵抗,什么地盘,在死亡面前都成了笑话。树倒猢狲散!几个小头目连滚带爬地扑向通讯台,手忙脚乱地抓起麦克风,带着哭腔对着整个废铁镇的广播系统狂喊:
“别打了!别打了!疯狗哥死了!投降!我们投降了!黑火的大爷们!饶命啊!饶命啊!!”
废铁镇,这座由疯狂和暴力构筑的畸形堡垒,在它主人头颅爆开的瞬间,其核心意志便己彻底崩塌。
当“隼”率领着“磐石”、“账簿”以及一队全身覆盖着黑色重型防化服、如同地狱使者般的黑火士兵,踏着硝烟与瓦砾,如同精准的机械般推进到核心区那座钢铁碉堡前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碉堡的防爆铁门敞开着,里面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恶臭。几个疯狗帮的小头目和残余的心腹如同受惊的鹌鹑,双手抱头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脸上涕泪横流,嘴里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饶命”、“投降”。
而在地面中央,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泊中,疯狗那具魁梧却毫无生气的尸体俯卧着。他左侧头颅的缺失部分触目惊心,红白之物溅满了周围的地面和墙壁,形成一个放射状的恐怖图案,无声地诉说着死亡的冰冷与终结。
“账簿”面无表情,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径首走向跪地的人群。他手中的电子平板亮着幽光,开始对投降者进行快速的扫描和身份信息录入。几名黑火士兵则迅速上前,动作粗暴而高效地将投降者反铐、搜身、驱赶到角落看押。
“隼”的目光甚至没有在疯狗的尸体上停留一秒。他的电子眼如同精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墙角那个被防震泡沫包裹、静静躺在地上的银色恒温箱。箱体表面布满了尘土和刮痕,在碉堡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迈步上前,厚重的作战靴踩在粘稠的血泊边缘,没有一丝犹豫或厌恶。
他蹲下身,覆盖着防割手套的手掌,异常稳定地拂去箱体上的灰尘,仔细检查着密封锁扣。箱体一角,一道被子弹擦过留下的深深凹痕清晰可见,凹痕边缘的金属有些微的扭曲变形,但整体密封性似乎并未被完全破坏。
“样本容器外部受损,密封结构完整性存疑。需立即进行生物活性检测及转移。”“账簿”冰冷平板的声音在加密频道内响起,他己经完成了对投降者的初步处理。
“隼”没有回应,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恒温箱侧面的一个不起眼的生物识别感应区轻轻一按。
“嘀——”
一声微弱的电子提示音响起,箱体内部传来轻微的机械解锁声。厚重的银色合金箱盖弹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低温冷凝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腐败组织又带着一丝奇异甜腥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隼”小心翼翼地掀开箱盖。
箱内,填充着厚实的蓝色冷凝凝胶。在凝胶中央,一个特制的、透明的圆柱形高强度生物培养容器被牢牢固定着。容器内,盛满了淡黄色的营养液。而在营养液中央,浸泡着的,正是那截从仁济医院地下深处获取的“二级腺体样本”。
它约莫成年男子小臂长短,呈现出一种病态、毫无生机的灰白色泽,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微小肿瘤般的凸起肉芽。这些肉芽在低温下似乎处于一种凝固的蛰伏状态,如同无数闭上的眼睛。然而,就在箱盖打开的瞬间,随着外界微弱的空气流动和温度变化,那些灰白色的肉芽,如同感知到了某种刺激,竟然开始了极其缓慢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蠕动!
它们如同沉睡的虫豸被惊醒,微微地收缩、舒张,仿佛在尝试着呼吸。在容器内淡黄色液体的映衬下,这一幕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厌恶和恐惧油然而生。
“活性残留…超出预期。”“账簿”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凝重,他的电子平板对准了容器,快速扫描着。
“隼”那双冰冷的电子眼,透过面罩的光学镜片,死死地凝视着容器内那截缓缓蠕动的灰白肉柱。面罩之下,无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但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手术刀,似乎要穿透容器壁,将这诡异生物组织的每一个细胞都剖析清楚。那目光中,没有丝毫人类面对未知恐怖生物时应有的惊惧或厌恶,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冰冷的…占有欲?抑或是…研究者的狂热?
他伸出覆盖着黑色防割手套的手,异常稳定、缓慢地,覆盖在了那个冰冷的培养容器上。指尖隔着特制的手套材料,似乎也能感受到容器内那东西传递出的、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脉动。
他手指微微收拢,稳稳地将那承载着恐怖与未知的容器,从冰冷的恒温箱中,取了出来。
容器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不属于金属的、令人不安的冰凉触感。那截浸泡在淡黄液体中的灰白肉柱,在脱离恒温环境的瞬间,肉芽的蠕动似乎…微微加快了一丝。如同濒死的毒蛇,在猎人掌中,吐出了最后一缕冰冷的气息。
远处,城北机械加工厂家属院的瞭望塔上,一架高倍军用望远镜的镜片,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侯允文放下望远镜,覆盖着绷带的左臂传来的隐痛似乎都被这远方的硝烟暂时压了下去。他沉默地凝视着废铁镇方向尚未散尽的烟柱,目光深邃如寒潭。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沉入阴影。
一只微凉却带着坚定力量的手,轻轻覆在了他没有受伤的右手手背上。
侯允文没有回头,只是反手,更加用力地握紧了那只手——梁凤儿的手。两人并肩而立,如同两株扎根于废墟的劲松,沉默地注视着那片刚刚被暴力碾平、却注定将搅动更大漩涡的焦土。
风,带着硝烟、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从废铁镇的方向吹来,掠过加固的围墙,拂过院内那挺沉默指向苍穹的88式重机枪冰冷的枪管,也吹动了侯允文额前垂落的发丝。
他微微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