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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应急灯光从二楼窗户渗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扭曲的光斑。侯允文的身影如同融入了楼梯口的阴影，每一步落下都轻若鸿毛，野营斧沉重的斧刃被他反握在身后。他的呼吸压得极低，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楼顶上，梁凤儿的弩箭稳稳锁定墙根下那片蠕动的帆布，十字准星随着每一次微小的挪移而调整。手指紧扣着冰冷的扳机。
活动室里，张浩紧握撬棍，夏小暖握着消防斧，吴小薇抱着奥利奥缩在楼梯下方最暗的角落，死死捂住小狗的呜咽。
墙根外，那片巨大的、沾满污泥的蓝色防水帆布，再次诡异地向上拱动！紧接着，帆布靠近家属院红砖墙的边缘，被一只裹着深色破烂布料、沾满污泥和冻疮的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向上掀开了一角！
一张脸，从掀开的帆布缝隙下露了出来。
这张脸透着长期饥饿的菜色，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皮肤粗糙布满风霜和污垢。嘴唇干裂起皮，边缘带着血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神，浑浊、布满血丝，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疲惫、深入骨髓的警惕，但奇怪的是，在那惊恐的瞳孔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近乎木讷的…憨首？他的头发花白凌乱，沾满污泥，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多岁。这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狡黠，只有一种被生活重压和末日绝望磨砺出的、近乎认命的老实人的愁苦。
他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只露出小半张脸，万分警惕地扫视着院内。目光首先被院子中央月光下的空工具箱牢牢吸引，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渴望！但随即，他极其谨慎地转动眼珠，扫视着楼房、窗口，以及…楼梯口那片深邃的阴影！
就在他的目光即将扫到侯允文藏身之处的瞬间——
“别动！”
一个低沉、嘶哑、带着压迫感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钳，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侯允文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楼梯口的阴影里一步跨出！野营斧沉重的斧刃在微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遥遥指向帆布下的那张脸！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钉住对方那双受惊的瞳孔。
帆布下的人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雷击中！掀开帆布的手瞬间停滞，眼中的渴望被巨大的惊恐瞬间淹没！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声，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往后缩！动作显得有些笨拙慌乱。
“动一下，脑袋搬家。”侯允文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却带着冻结空气的寒意。他微微侧头，“凤儿，看着点。”
梁凤儿的身影在楼顶女儿墙后微微晃动，弩箭的寒光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帆布下的人彻底僵住了，连呼吸都似乎停止了。他惊恐地看着侯允文，又绝望地瞥了一眼楼顶，身体如同冻僵，深陷的眼睛里，恐惧和绝望翻涌，那丝憨首的木讷被放大，显得更加无助。
“手，慢慢举起来。”侯允文命令道，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
帆布下的人剧烈地喘息了几下，胸膛起伏，似乎在艰难地做着抉择。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他那只掀着帆布的手极其缓慢地松开，帆布落下。然后，两只裹在破烂布料里、沾满污泥和冻疮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从帆布下举了起来，掌心对着侯允文。动作带着一种笨拙的顺从。
“耗子，小暖！”侯允文头也不回。
“在！”张浩和夏小暖立刻应声闪出。
“拿绳子，把他拖出来！小心！”侯允文下令。
张浩翻出尼龙绳，夏小暖握紧消防斧警戒。张浩快速将绳套甩出，精准地套住对方举起的双手手腕，用力一拉收紧！
“哎哟！”帆布下的人痛呼一声，声音沙哑带着点乡音，却不敢反抗。
“拉！”张浩低吼，和夏小暖一起用力，将那人从帆布下如同拖麻袋般拽了出来！
那人被拖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着，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汗臭、污泥和铁锈味。他背后的背包很瘪，腰侧别着一把头部呈钩状、沾满油泥的管钳和一根磨得发亮、一头尖锐的细长钢钎。
侯允文大步上前，审视着这个瘫在地上的闯入者。瘦弱，狼狈，眼神惊恐中带着认命的木讷，那管钳和钢钎与他本人有种奇特的违和感。
“名字？”侯允文声音冰冷。
地上的人咳了好一阵，才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侯允文，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声音嘶哑：“…邢…邢大柱…工友都…都叫我老邢…” 名字和口音都透着一股泥土般的朴实。
“为什么来？”侯允文追问，目光扫过空箱子。
老邢的目光也瞟了一眼工具箱，眼中满是懊悔和羞愧，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对…对不住…实在是…没活路了…金茂大厦那边…水…水早断了…吃的…抢不过那帮后生…我…我就想…能不能…摸点能换口吃的…家伙什儿…”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佝偻了背，像个无助的老农。
金茂大厦！ 这个词让侯允文和楼顶的梁凤儿眼神同时一凝！
“耗子，搜他身。仔细点。”侯允文对张浩示意。
张浩立刻上前，仔细检查老邢全身。除了管钳、钢钎，瘪背包里只有小半块爬着绿毛的窝头、一个生锈的旧搪瓷缸子和几根磨尖的铁钉。身无长物。
“侯哥，干净。穷。”张浩汇报，看着老邢的惨状，眼神里也多了丝不忍。
侯允文眉头依旧锁着，但眼神中冰冷的审视稍微淡了些。眼前这人，不像奸猾之徒，更像一个被末到墙角、走投无路的老实人。他看向老邢腰间的管钳和钢钎。
“管钳和钢钎…你是干什么的？”
“…水…水管工…干了一辈子…”老邢艰难地回答，带着浓重的乡音，提到本行时，木讷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点点微弱的光，“…通下水…修管道…装水龙头…锁…锁锈死了…也能…鼓捣开…”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把油亮的管钳，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和身份证明。这动作透着一股匠人对自己工具的朴素感情。
开锁和熟悉管道/水路！这个技能点，让侯允文心中再次一动。末日堡垒，坚固的门锁和隐秘的水源通道，都是命脉。
“耗子，把他带到一楼空房间，捆椅子上。”侯允文做出了决定，收起了斧子，“给他半杯水。” 他看到了老邢干裂出血的嘴唇和那个空搪瓷缸。
“哎，好！”张浩这次应得干脆了些，夏小暖也松了口气。
张浩和夏小暖架起的老邢，拖向管理处一楼一间堆放杂物的空房间。老邢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浑浊的眼睛里，在听到“半杯水”时，那点微弱的求生欲，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感激，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侯允文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墙根的狼藉，又锐利地望向北方那栋沉默的写字楼——金茂大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