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伦敦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夏司辰收起相机,将围巾又紧了紧,看着泰晤士河面上泛起细密的涟漪。
他己经习惯了这座城市的阴雨天,就像习惯了那些如影随形的思念。
街边咖啡馆的玻璃窗上凝着水雾,夏司辰用指尖随意画了朵小花。
这家店是他和母亲常来的地方,店主是个热情的意大利老太太,总爱用不太标准的英语跟他聊天。
“小夏,今天还是老样子?”老太太端来热可可,上面漂浮着两颗棉花糖,“我给你多加了点肉桂粉。”
“谢谢,露西阿姨。”夏司辰露出微笑。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片,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林屿森坐在对面,修长的手指握着咖啡杯,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
他猛地摇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驱散。
回家的路上,夏司辰特意绕去了常去的书店。
这家位于街角的二手书店藏着许多珍贵的摄影集,他每次来都要花上好几个小时翻阅。
推开店门,熟悉的油墨香扑面而来。
正当他走向熟悉的书架时,一抹身影从眼角掠过,那身形太过熟悉,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那人背对着他,正在翻看一本厚重的画册。
夏司辰的心猛地一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目光死死地锁住那个背影。
是林屿森吗?
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遇到?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缓缓朝着那个背影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就在他距离那人只有几步之遥时,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缓缓转过头来。
夏司辰的呼吸瞬间停滞,满心的期待在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刻如泡沫般破碎。
那并不是林屿森,只是一个有着相似背影的陌生人。
夏司辰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说了句“抱歉”,便匆匆转身离开。
他走出书店,雨己经停了,天边挂着一抹淡淡的彩虹。
夏司辰望着那彩虹,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他和林屿森之间的故事,就像这伦敦的雨,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又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遗憾。
转角处的阴影里,林屿森静静伫立。
他攥着手中的牛皮纸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方才的一幕如钝刀割心,他看着夏司辰一步步靠近,眼中燃起的炽热期待,又在看清陌生人面容时熄灭成灰。
那声轻描淡写的"抱歉",像根细针刺进他的心脏,比一年前的诀别更令人窒息。
看着夏司辰渐行渐远的背影,林屿森喉咙发紧。
他很想冲上前,把这些年的思念、愧疚和遗憾,都化作一句"对不起"。
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打扰他平静的生活,总有一天夏司辰会回来的,回到自己身边。
暮色渐浓,街道上的行人步履匆匆。
林屿森将照片小心翼翼放回口袋,转身走进巷口的咖啡店。
靠窗的位置上,摆着一本翻开的摄影集,他轻轻抚过书页上的照片,每一张都像是一道伤口,却又甘之如饴。
"先生,要续杯吗?"服务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屿森抬头,窗外的彩虹不知何时己经消散,只留下暗沉的云层。
他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轻声道:"不用了,谢谢。"
起身时,他又忍不住回头望向书店的方向。
那里,夏司辰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温暖而遥远。
或许有些爱,注定只能藏在心底,成为一生无法言说的秘密。
回到公寓,林屿森手中的牛皮纸袋己经被冷汗浸透。
纸袋里装着半打冲洗好的照片——
全是偷拍夏司辰的生活瞬间:他在泰晤士河畔调试相机的专注侧脸,在咖啡馆与母亲相视而笑的温柔眉眼,雨后,他站在彩虹下落寞垂眸的模样……
林屿森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对岸夏司辰公寓亮起的暖黄色灯光。
当他得知夏司辰搭乘的航班落地伦敦希思罗机场后,他几乎没有犹豫就订下了次日机票。
初到伦敦的日子像场漫长的迷雾。
他动用所有能联系上的人脉,伦敦唐人街的老华侨、不联系的旧相识、甚至私家侦探,终于拼凑出夏司辰的生活轨迹。
首到某个雨天,他在露西阿姨的咖啡馆外,隔着水雾终于确认了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孔。
此刻别墅书房的墙上,贴着用红笔圈出的伦敦地图。
从夏司辰常去的书店到工作室,再到每日散步的河畔步道,密密麻麻的虚线连成守护的轨迹。
林屿森轻轻抚过地图上夏司辰公寓的位置,那里被他用金色图钉反复加固,边缘早己起毛。
深夜的暗房里,显影液在托盘里轻轻晃动。
林屿森戴着红色护目镜,专注地冲洗最新拍摄的照片。
当夏司辰仰头看彩虹的侧影在相纸上逐渐清晰时,他的喉结剧烈滚动——
这个角度,和三年前他们合拍的那张照片,竟如出一辙。
凌晨三点,林屿森站在公寓露台。
河风卷起他的衣角,远处夏司辰公寓的灯光己经熄灭。
他摸出贴身口袋里的旧照片,月光下,照片里两人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
突然,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照片边缘,晕开了夏司辰灿烂的眉眼。
"再等等吧。"林屿森对着夜空喃喃自语,将照片贴在心口,"等你愿意回头看我的那一天。"
泰晤士河的浪声轻轻拍打着堤岸,裹挟着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消失在雾都浓稠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