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的日头晒得青囊女塾的地砖发烫,沈微刚用井水泼凉门槛,就听见街尾传来哭嚎。一个灰布包头的姑娘踉跄着撞进门,左手裹着的烂布渗出黑脓,腐臭味惊飞了梁上燕子。
「救救我!」姑娘扑通跪地,烂布滑落处露出半截断指 —— 食指从第二关节烂起,白花花的骨茬间钻着红头蛆虫,腐肉上浮着层绿莹莹的黏液。围观的女学生们尖叫着后退,有人当场呕出早饭。沈微却蹲身拨开蛆虫,指尖触到皮肤时猛地缩回 —— 那温度低得像块寒冰,分明是中了太医院秘制的「寒骨散」。
「谁给你裹的药?」沈微扯开姑娘袖口,腕间赫然有道蛇形刺青。这图案她在刘嬷嬷臂上见过,是太医院毒师的标记。姑娘牙齿打颤,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李… 李太医…」
正说话间,太医院张院判带着十几个衙役撞开院门。他晃着鎏金算盘珠,三角眼扫过姑娘的断指:「沈氏,太医院审定的教材里,可曾教过治这『鬼指疮』?」话音未落,姑娘的断指突然爆出黑血,溅在张院判的云纹靴面上,竟将皮革蚀出蜂窝状孔洞。
「有毒!」衙役们拔刀后退。沈微却抓起黑血凑近鼻尖,药香混着硝石味让她心头一凛 —— 这不是普通毒疮,而是用铅丹混着北境寒铁屑熬的毒,专门用来败坏她的名声。张院判趁机高举公文:「奉圣谕,女医塾教材需经审定,你这等邪术…」
「张院判袖口藏的是什么?」沈微突然扣住他手腕。对方惊退时,一枚蜡丸从袖中滚落,裂开后露出半截银针,针尖淬着的绿锈正是「寒骨散」的药引。姑娘见状突然狂笑,从齿缝里吐出毒针:「沈微!这断指是我用寒铁屑生生腌出来的!太医院说了,治不好你就得滚出京城!」
沈微反手点住姑娘的人中穴,趁其昏厥扯开她衣领。那锁骨下方竟烙着太医院的火漆印,印泥里混着人血 —— 是用试药女尸的指骨磨成。张院判脸色煞白,算盘珠打得山响:「妖女血口喷人!」却不知沈微己摸到姑娘腰间的皮袋,里面不是解药,而是本血书。
血书用少女指血写成,第一页赫然是张院判的生辰八字,旁边批注着:【寒骨散试药人,辛丑年生】。再翻几页,竟画着女医塾的地形图,每个教室位置都标着「埋毒处」。沈微猛地抬头,正看见张院判袖口露出的半幅画 —— 画中女子被铁链锁在太医院密室,断指处插着的正是姑娘口中的毒针。
「原来如此」沈微将血书掷向炭火,纸灰飘起时露出背面的密文,「太医院用试药女尸炼毒,再让病人假装求诊,想借我的手败坏医术名声。」她话音未落,姑娘突然暴起,指甲抓向她咽喉,指缝间夹着的不是毒针,而是半枚令牌,牌面刻着的「岐」字正是林岐的暗记。
沈微侧身避开,抄起桌上的艾草火把。当火苗凑近姑娘腕间的蛇形刺青时,对方皮肤竟冒出蓝烟,露出皮下埋着的细银管 —— 里面全是「寒骨散」的毒粉。张院判见状想溜,却被沈微用银针钉住袍角:「院判可知,寒铁屑遇艾草灰会化水?」
她将姑娘的断指按进艾草灰,腐肉滋滋作响间,竟浮出半枚牙齿。那牙齿上刻着细小的「李」字,正是李太医惯用的毒标。围观的女学生们惊呼声中,沈微撬开姑娘的嘴,里面果然少了颗臼齿 —— 太医院为了灭口,早就在她体内埋下毒饵。
此时炭火突然爆出火星,照亮姑娘鞋底的暗纹。那是用北境狼血画的地图,标记着太医院密室的位置。沈微抚过纹路,指腹突然发烫,与断指处的旧伤产生共鸣,竟将地图熨烫成灰烬,露出底下的血字:「庚子年冬,沈氏灭门夜,毒从此出」。
张院判看着血字,算盘珠散落一地。他腰间的玉佩突然裂开,掉出的不是玉屑,而是太医院秘制的「化骨丹」,丹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 正是当年参与沈家灭门案的官员名单。而姑娘此刻己清醒,她抓着沈微的手,将一枚带血的钥匙塞进她掌心:「密室… 钥匙…
衙役们冲上来时,沈微正用钥匙划开张院判的袍角。龙纹锦缎下露出的不是肌肤,而是块人皮,人皮上用朱砂画着太医院的毒蛊阵,阵眼正是姑娘的断指位置。张院判尖叫着扑向炭火,却被沈微用艾草灰呛得跪倒,灰末落进他领口,竟显出与姑娘相同的蛇形刺青。
沈微举起带血的钥匙,钥匙孔里渗出的金血滴在姑娘的断指上,腐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姑娘不是试药人,而是…」话未说完,姑娘突然咳出黑血,血里裹着半张纸,纸上用蝇头小楷写着:「昭华夫人临终前,曾将毒方藏于断指」。
日头偏西时,沈微站在女医塾的断壁前。她将姑娘的断指按在焦黑的血书上,指骨与纸页共鸣处突然透出金光,竟将「以心换心」西字熨烫成凸纹,每个笔画里都嵌着太医院的毒针。而张院判早己被衙役拖走,他掉落的算盘珠滚进墙角,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一个名字 —— 全是被太医院毒死的试药女。
姑娘此刻己能起身,她摸着愈合的断指,从发间取下枚银簪递给沈微。簪头雕着的不是花鸟,而是把柳叶刀,刀柄处刻着的「沈」字被毒汁蚀成血槽。沈微接过银簪时,断指处突然发烫,与簪身产生共鸣,竟在地面映出太医院密室的地形图 —— 图中标记的毒库位置,正是当年沈家被抄时丢失的医书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