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的火把在阴风中摇晃,将肖石的身影拉长成扭曲的鬼影。他指尖仍捻着那枚染血的银针,针尖倒映着沈微脖颈上未消的掐痕。
“爱妃不妨猜猜——”他忽然松手,银针坠地,发出清脆的“叮”声,“太后会站在哪一边?”
沈微盯着地上震颤的针尖,喉间血腥气未散:“陛下希望她站在哪一边?”
肖石低笑,转身时龙袍扫过刑架上的血锈:“一个时辰后,你会知道。”
铁门轰然关闭,沈微从袖中摸出那本染血的《沈氏医案》。借着微弱的光,她翻到最后一页——
半张被撕去的残角上,印着半枚凤纹玺印。
——太后的私印!
檀香混着药气弥漫内殿,太后倚在锦绣堆里,面色仍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
“沈……微?”她念出这个名字时,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金护甲刮过锦被上的缠枝莲纹。沈微垂首行礼,却在低头的一瞬,捕捉到太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恍惚。
——她在原主记忆里见过这种眼神。
【五岁的沈微踮脚摘海棠,被太后搂在怀里轻斥:“顽皮!”老妇人捏着她肉乎乎的手腕,往她掌心塞了块松子糖。】
“娘娘凤体初愈,不宜劳神。”沈微故意加重了“初愈”二字,果然看见太后瞳孔骤缩。
“哀家听说……”她缓缓抬手,金护甲刮过沈微的脸,“沈氏女救了哀家的命?”
沈微首视她:“娘娘更该问问,谁给您下的毒。”
“啪!”一记耳光突然甩来!沈微偏头避开要害,指甲仍在她颧骨刮出血痕。
“放肆!”太后胸口剧烈起伏,苍老的手悬在半空发抖。 殿内宫人齐刷刷跪倒,却听老妇人厉喝:“都滚出去!” “你以为哀家认不出这双眼睛?”她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沈家小女儿……明明死在流放路上了!”
沈微喉头一甜。原主记忆如决堤洪水冲进脑海——
【十岁生辰那日,太后亲手为她绾发戴簪:“阿微要永远这么笑才好。”】
【抄家那夜,老妇人站在宫墙上冷漠转身:“拖下去。”】 “娘娘既然记得,”沈微舔掉唇角的血,“就该记得我长姐被凌迟时,数到第几刀才断的气?” 太后如遭雷击般松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晕开暗红血点,沈微下意识去扶,却被狠狠推开。
“你懂什么!”太后将染血的帕子砸在她脸上,“昭华死前跪了三天三夜求我保全沈家!可皇帝手里攥着……”
“你以为挟恩图报有用?当年沈家通敌的密函,可是哀家亲手交给皇帝的!”
沈微脑中“嗡”的一声——原主记忆碎片突然暴动!
【刑场血雾里,太后宫的大太监捧着明黄卷轴高喊:“沈氏谋逆,铁证如山!”】
她猛地攥紧太后手腕:“密函在哪?”
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太后猛地掐住沈微后颈按在自己肩头,伪装成搀扶姿态,唇几乎贴着她耳廓: “昭华死前见过你母亲……冷宫桃树下的埋着昭华的遗物,能换你活命……还有你长姐的……”
话音刚落,肖石己踏入内殿。太后瞬间变脸,颤抖着指向沈微:
“这妖女给哀家下毒!她方才亲口承认了!”
御林军的刀戟立刻架住沈微脖颈。沈微正盯着太后枕畔的鎏金香囊——那里面本该装着安神的苏合香,此刻却渗出淡淡的苦杏味。 氰化物!
她突然挣开束缚扑向床榻!在众人惊呼中扯断香囊掷出窗外,反手银针刺入太后腕间神门穴。 “够了!”太后突然嘶吼,浑浊的泪滚过皱纹纵横的脸,“当年没能护住你们姐妹……如今哀家只求速死!”
肖石眸色骤暗。沈微这才发现,他腰间玉佩不知何时换成了青玉镂雕海棠—— 和记忆里小沈微摘的海棠一模一样。
肖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晦暗难辨:“爱妃还有何话说?”
沈微突然笑了。
“臣妾只是好奇……”她一字一顿,“为何谋逆案‘铁证’上,会有太后的私印?”
满殿死寂。肖石的眼神却微妙地缓和了。他抬手轻挥:“押下去。朕要……亲自审。”
当夜,沈微被囚禁在太极殿密室。
更漏滴到三更时,暗门无声滑开。肖石丢来一个沾土的铁盒:
“冷宫桃树下挖的。”他语气奇异,“看看?”
沈微掀开盒盖—— 一截女子的指骨,死死攥着半块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