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寒林烽烟

第9章 寒林烽烟

密营里的篝火被风卷得忽明忽暗，老赵头掀开门帘时带进来的雪粒子扑在顾长名后颈，凉意顺着衣领钻进去，让他后脊的伤口又火辣辣地疼起来。

"都到齐了。"老赵头摘下蓑衣，草叶上的积雪簌簌落在泥地上，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冰碴，目光扫过围坐在火塘边的众人——马德胜正用刺刀挑着鞋底的冰坨，刀刃与牛皮摩擦出刺耳的声响；金秀兰把药箱搁在膝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绷带，指节泛白；角落里那个被救下的小姑娘缩成一团，怀里还抱着金秀兰的药囊，睫毛上沾着未化的雪星。

顾长风摸了摸腰间的驳壳枪，枪柄上第九道刻痕硌着掌心。

松本那句"他看见了，很好"像根细针，正扎在他太阳穴上。"老顾，"老赵头蹲下来，烟杆在火塘边敲了敲，"说说你看到的灵脉。"

火星噼啪炸开，顾长风喉咙发紧。

他想起矿洞里那道蓝光，想起小孙最后攥着他衣角的手，体温一点点凉下去。"松本在找灵脉节点。"他把怀里的地图碎片摊在雪地上，蓝色光丝在火光里像活了似的，"昨晚那道光不是消散，是灵脉在反抗。

可松本捡走了断钉——那东西可能是他们镇灵脉的法器。"

马德胜的刺刀"当"地掉在地上。"奶奶的！"他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震得火塘里的灰扑簌簌飞，"上个月老周他们在东山口遇袭，说是撞见日本人在挖石头刻符，敢情是在捣鼓这邪门玩意儿？"

金秀兰突然抬起头，她的眼睛在火光里亮得惊人："我阿爸以前给我讲过，灵脉是咱们的气根，断了...断了整个民族都要萎。"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药箱上的苗银挂饰，那是小姑娘刚才塞给她的，"松本加速了，他们等不及。"

顾长风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松本军刀上的血，想起矿洞石缝里渗出的血水——那些血不是普通的血，带着股腐臭的腥气，像泡在阴沟里的烂肉。"得主动打。"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北岭据点。

情报说那里藏着日军的灵脉研究资料，松本的部队刚往东南去，据点防备应该还没完全合拢。"

老赵头的烟杆停在半空。"北岭？"他眯起眼，"那地方三面环山，外围有铁丝网，炮楼里架着机枪。

咱们上次摸过去，二小队折了三个兄弟。"

"但这次不一样。"顾长风摸出从松本手下缴来的地图，用刺刀在雪地上划出三道线，"我带主力正面佯攻，引他们火力；德胜带爆破组摸后山，炸了外围工事；秀兰带医疗队在西坡树林接应，万一有伤员..."他的声音顿了顿，"万一没伤员更好。"

马德胜搓了搓手，从怀里掏出半块黑面馍啃了一口："成！

我这儿有五颗手榴弹，够把铁丝网炸出个窟窿。"他咧开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就是得给我留个活口，老子要问问小鬼子的邪门符到底咋画的。"

金秀兰突然按住顾长风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像块玉，"老顾，你刚才说灵气紊乱..."她压低声音，"我给你包扎时，摸到你伤口周围有股子凉，不像普通刀伤。"

顾长风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确实察觉到了——从矿洞回来的路上，雪地里的枯草本该蔫头耷脑，却有几丛首愣愣地立着，叶子泛着不正常的青；山雀的叫声也不对，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挤出来的。"可能松本在布什么阵。"他盯着跳动的火苗，"但等不得。

再拖，灵脉真要断了。"

会议开到后半夜，雪越下越大。

顾长风裹着缴获的日军大衣蹲在密营外，看马德胜检查爆破装置。

月光被乌云遮住，西周黑得像口锅，只有马德胜划火柴的光一闪一闪，映出他脸上的刀疤。"老顾，"马德胜突然说，"你说那小姑娘...她真听见灵脉唱歌？"

顾长风想起篝火边小姑娘发亮的眼睛。"她说'像妈妈唱的古歌'。"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半块糖，那是小孙牺牲前硬塞给他的，"或许灵脉...本来就是咱们的心跳声。"

马德胜没说话，把最后一颗手榴弹塞进怀里。

远处传来狼嚎，尾音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

攻击在黎明前发起。

顾长风猫在雪堆里，看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

他扣着驳壳枪的扳机，指节发白。"打！"他低吼一声，枪声像炸雷般劈开寂静。

但预想中的混乱没出现。

炮楼的机枪几乎同时响了，火舌舔着雪幕，子弹擦着顾长风的耳朵飞过。"不对劲！"他滚进旁边的壕沟，泥土混着雪水灌进衣领，"他们早有准备！"

马德胜的爆破组在北山哑了火。

顾长风听见爆炸声比约定时间晚了整整五分钟，接着是马德胜的骂娘声："奶奶的！

铁丝网底下埋了地雷！"

金秀兰的医疗队方向传来枪声。

顾长风的心沉到谷底——那是三短一长的求救信号。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不知是谁的），带着人往炮楼冲。

子弹打在身边的树干上，木屑溅进眼睛，他咬着牙继续跑。

突破口是在西侧。

顾长风踹开一扇歪歪扭扭的木门时，正撞见个穿灰布衫的"炊事员"往怀里塞纸片。

那家伙看见他，转身就跑，却被马德胜从背后扑住。"说！"马德胜把刺刀抵在他喉咙上，"谁让你来的？"

"佐藤...佐藤大佐。"那人哆哆嗦嗦，鼻涕泡都哭出来了，"我是灵脉观察者...监视你们动向，调整阵法..."他突然笑起来，嘴角淌着血，"松本队长说，等节点交汇时，灵脉会自己裂开..."

顾长风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一把扯过那人怀里的纸片，是张手绘的灵脉分布图，蓝色光丝比他怀里的碎片完整十倍。"走！"他吼了一嗓子，拽着马德胜往外跑，"拿上资料，突围！"

撤退时雪停了。

顾长风背着受伤的金秀兰，看身后据点燃起大火，火光照得半边天通红。

马德胜断后，最后一颗手榴弹拉弦时，他回头喊："老顾！

带着地图跑！"

顾长风没敢回头。

他听见爆炸声，听见马德胜的闷哼，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等跑到密营时，天己经大亮，金秀兰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襟，小姑娘正蹲在门口，手里攥着把草药。

深夜，顾长风在密营的油灯下展开两张地图。

旧碎片上的光丝与新图重合时，他倒抽一口冷气——三条灵脉节点像三支箭，正对准同一个点。"他们要做什么..."他喃喃道，指尖抚过地图上那个被红笔圈起的村庄。

百里外的日军基地，松本健次站在地下祭坛前。

月光透过穹顶的圆孔照下来，照见他脚下的血红符文。

他举起那枚断裂的铜钉，放进供桌中央的石槽里。"节点交汇，灵脉将裂。"他用日语念诵着，"大日本帝国的黎明...要来了。"

密营外突然响起狗叫。

顾长风抬头，看见小姑娘举着封信站在门口，信纸上沾着血，字迹歪歪扭扭："顾队长，求你...我们村的人，一夜之间全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