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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秋的指尖刚触到车门把手，月琴坠子突然烫得钻心。
她缩手时，银白发丝随着动作从绳结里滑出来，在晨雾中泛着冷光。
"等等。"她按住司机肩膀，"去浮生馆，绕外围巷子。"
轿车拐进梧桐夹道的小路时，她解开铜扣——这是昨夜压在情报袋下的标记，原打算混淆敌人视线。
可此刻在晨光照耀下，铜扣背面竟有细密的刻痕，像被针尖挑出来的摩斯密码。
"停车。"她推开车门，蹲在青石板上借路灯光线辨认。
指甲划过那些凹痕，心跳逐渐加快——是坐标，精确到分秒的经纬度，终点标着"圣弥额尔堂"。
圣弥额尔堂？
沈砚秋记得那是法租界废弃的天主教堂，三年前因鼠疫封了门。
她摸出怀表看时间，指针刚过六点，晨雾还未散尽。
"去环龙路，找顾队长。"她坐回车内，把铜扣塞进内衣口袋，"再绕道苗医馆，接林月瑶。"
司机踩下油门时，她摸到心口的檀木匣，里面是翻拍的"心灵傀儡计划"文件。
照片里山田由纪与普济寺的影子在脑子里晃，她突然明白昨夜为何总觉得焦虑值异常——档案室的焦虑不是来自看守，而是来自这份被刻意放置的"秘密"。
顾长风的住处是间挂着"永盛布行"招牌的铺子。
沈砚秋推门时，他正擦着驳壳枪，枪油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
"晨雾里的车辙印，是福特V8。"他头也不抬，"你昨晚没走霞飞路。"
"铜扣有问题。"沈砚秋把刻着密码的铜扣拍在桌上，"圣弥额尔堂。"
顾长风的手指在铜扣上顿住。
他当过东北军参谋，对摩斯密码熟稔，目光扫过刻痕的瞬间，眉峰一挑："废弃教堂？"
"林月瑶的银发丝在我坠子里。"沈砚秋摸出那根发丝，"她在提醒我什么。"
话音未落，门帘一掀，林月瑶提着竹篮进来。
苗银步摇在发间轻响，篮里飘出艾草与朱砂混合的气味——她刚采完早露草药。
"你们身上有沉水香。"她嗅了嗅空气，"是山田的。"
沈砚秋把铜扣推过去："去圣弥额尔堂。"
林月瑶的指尖刚碰到铜扣，腕间的蛊囊突然震动。
那是用蛇皮缝制的小袋子，装着她养的赤蜈蛊。
她解囊倒出一只红背小虫，虫子在铜扣上爬了两圈，突然首起头，朝窗外东南方吐丝。
"东南，三公里。"她把蛊虫收回去，"有活物残留的气。"
三人赶到圣弥额尔堂时，晨雾正散。
教堂尖顶的十字架生满锈，彩色玻璃碎了大半，风穿过破窗发出呜咽。
顾长风踢开半扇木门，腐木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地窖。"林月瑶蹲下身，指尖按在青石板缝隙里。
她从怀里摸出个陶瓶，倒出半把白色粉末撒在地上——那是用蝉蜕和鹤顶红磨的粉，能显出血迹。
粉末遇地瞬间泛起淡紫。
顺着紫痕，他们在祭坛下找到暗门。
顾长风用枪托砸开锈蚀的锁，霉味混着化学药剂的甜腥涌上来。
地窖里码着十口木箱，箱盖上印着"大日本帝国陆军科学研究所"。
林月瑶用苗刀撬开一只，里面是金属制的头箍，箍内侧嵌着细针，针尾连着玻璃管，管里装着暗绿色液体。
"幻魂香。"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玻璃管，"滇南的日军731分部试过，用苗疆曼陀罗加河豚毒素配的，能让人在昏迷中被植入记忆。"
沈砚秋想起昨夜档案室的照片，山门上的"万脉归墟"突然与这些头箍重叠。
她摸出翻拍的文件，"心灵傀儡计划"里夹着的实验记录，被她忽略的"神经毒素适配性"几个字刺得眼睛疼。
"小野浩一。"林月瑶突然说，"滇南的军医官也叫这名字，他偷过我奶奶的《苗蛊秘录》。"她指着头箍内侧的刻痕，"这纹路是苗家锁魂蛊的简化版，用蛊虫引毒素入脑——他在拿邪术改良毒气。"
顾长风的拳头砸在木箱上，箱板裂开道缝："这些要是送往前线......"
"他们需要活人实验。"沈砚秋突然想起柳如烟昨夜放烟花时，巷口路灯亮起的刹那，她看见巡捕房的王警长在阴影里抽烟——那支烟是"大前门"，可王警长平时只抽"老刀牌"。
"得引他们动。"她掏出怀表看时间，"柳如烟该到百乐门了。"
百乐门的霓虹灯还没熄。
柳如烟倚在化妆间镜前，往耳后点了滴玫瑰露。
她知道沈砚秋在窗外的梧桐树上看着，所以故意把"苏州商会密信"的消息说给梳头的小菊听——小菊的哥哥在巡捕房当差，而巡捕房的王警长，是山田的线人。
"砚秋姐要带货去苏州？"小菊的手一抖，发簪掉在地上。
柳如烟弯腰捡起，指甲轻轻划过小菊后颈——那里有个淡青色的蝴蝶刺青，和昨夜追沈砚秋的特务手腕上的一样。"嘘——"她笑着把簪子插回小菊发间，"可别让日本人听见。"
两小时后，沈砚秋坐在去苏州的黄包车上，怀里抱着个描金漆盒。
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两道视线，像两根针戳在肩胛骨间。
过了吴门桥，她突然让车夫拐进芦苇荡，转身时，两个穿短打的男人己从后面包抄过来。
"交出盒子。"左边的男人摸出匕首，腕上的蝴蝶刺青在阳光下泛青。
沈砚秋松开盒扣，露出里面的茶叶——底下压着半块假情报。
她后退半步，踩断根芦苇："你们主子要的是这个？"
男人扑过来的瞬间，顾长风从芦苇丛里窜出，枪托砸在他后颈。
另一个想跑，被林月瑶撒出的蛊虫缠住脚踝——赤蜈蛊咬穿袜子，疼得他尖叫着摔倒。
审讯在苏州城外的破庙。
被顾长风打晕的男人醒过来就咬毒牙，血沫溅在供桌上。
另一个缩在墙角，盯着林月瑶手里的蛊囊首发抖："我说！
我说！
我们是'心灵傀儡'外围，上头让截的不是茶叶，是......是沈小姐身上的铜扣！"
沈砚秋盯着他的瞳孔——放大，呼吸频率120次/分，焦躁值飙升到80%。
他在说谎，但后半句有真货。"铜扣怎么了？"她逼近两步，"你们见过铜扣上的密码？"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上个月在虹口仓库，小野长官拿铜扣当信物，说谁能带回刻着密码的铜扣，就能......就能解开脑子里的锁。"他突然抱住头，"别问了！
问多了会疼！"
沈砚秋的情绪感知能力里，他的焦躁值骤降到30%，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值95%。
她蹲下来，轻声问："你执行任务时，闻到过什么味道？
檀香？
沉水香？"
"沉水香！"男人猛地抬头，"每次领任务前，小野长官都点沉水香，香烧完就能记起要做什么......"
顾长风的手按在枪柄上："基地在哪？"
"报国寺！"男人喊出来，"说是佛寺，其实地下有实验室，我们送过三次头箍......"
夜色降临时，报国寺的钟声响了七下。
顾长风翻墙进去时，发现大雄宝殿的香炉里有新鲜香灰——不是檀香，是沉水香。
林月瑶的蛊虫在偏殿的青砖上停住，用触须敲打第三块砖——底下是空的。
三人顺着密道往下，霉味里混着熟悉的甜腥。
当顾长风用枪挑开布帘时，二十口木箱整整齐齐码在地上，箱盖印着和教堂地窖一样的标记。
林月瑶打开最近的箱子，玻璃管里的暗绿色液体泛着幽光。
"要运去前线。"沈砚秋摸出怀表，凌晨两点，正是货船离港的时间。
她的手指划过箱盖，突然顿住——箱角有个极小的刻痕，是摩斯密码的"归墟"。
归墟计划，灵脉中枢，普济寺......这些词在她脑子里转成一团火。
她抬头时，顾长风正在检查墙上的实验记录，林月瑶的蛊囊在震动——赤蜈蛊在朝着某个方向吐丝，指向密道尽头的一扇铁门。
"里面有人。"林月瑶说。
顾长风的枪上了膛。
当铁门被踹开的刹那，沉水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铁架床上躺着个人，手腕脚腕都是淤青，后颈插着根细针——和教堂地窖的头箍针尾一模一样。
沈砚秋走近时，那人突然睁开眼。
她的情绪感知能力里，那人的情绪值是一片空白，像被擦干净的黑板。
更诡异的是，他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可眼神却像在看另一个人。
"砚秋姐......"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他们说......说只要我听话，就能见你......"
沈砚秋的血一下冷了。
这是小菊的哥哥，巡捕房的王警长。
她摸他的脉搏——正常，体温正常，可情绪波动值始终为零。
林月瑶的蛊虫爬到他后颈，突然蜷缩成球，像碰到了什么禁忌。
"他被植入了。"林月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沈砚秋后退半步，怀里的铜扣突然发烫。
她望着王警长空洞的眼睛，听见密道外传来脚步声。
顾长风把枪递给她，指了指后门。
林月瑶抓起两管液体塞进口袋，扯了扯她的衣袖。
但沈砚秋没动。
她盯着王警长后颈的针孔，突然想起昨夜在档案室，牛皮纸袋最底下的照片——山门上的"万脉归墟"，和山田由纪七分像的女人，此刻正浮现在王警长的瞳孔里，像团散不开的雾。
"带他走。"她对顾长风说，"活的。"
晨雾再次漫上来时，三人的影子被拉长在青石板上。
沈砚秋摸着颈间的月琴坠子，银白发丝还在绳结里，而铜扣上的密码，此刻正和王警长后颈的针孔重叠成一个更狰狞的图案。
她知道，有些秘密才刚浮出水面，而更黑暗的，还在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