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林默继承的前身记忆中,那个如同巍峨山岳般庇护着风雨飘摇的林家,最终却轰然倒塌的名字。老族长!
潮水般的记忆碎片再次汹涌而至,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沉重。
林震,这位林家仅存的顶梁柱,为了在清风城几大家族残酷的倾轧中为林家争得一丝喘息之机——那处据说能产出微薄矿石、勉强维持家族生计的矿脉份额——亲自带队前往谈判。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谈判桌,而是王家精心策划的伏杀!
记忆的画面血腥而破碎:林震浑身浴血,却如同发怒的雄狮,拼死护着几个年轻族人杀出重围,自己却遭受了致命的重创。
被抬回林家时,他己是弥留之际,回光返照的瞬间,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的手指指向了角落里那个因为恐惧和悲伤而蜷缩着的、资质平庸、性格懦弱的少年——林默。
三天!这个被硬推上族长之位的少年,仅仅在惶恐不安中支撑了三天,便在巨大的压力和外界的流言蜚语中旧伤复发(或者说练功出了岔子),一头栽倒,不省人事,首至被来自异世的灵魂占据这具残破的躯壳。
“咳……咳咳……”林默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胸腔里火辣辣地痛。
这咳嗽声似乎终于让林福从巨大的震惊中彻底回过神来,也确认了眼前这死而复生的奇迹。
老管家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悲戚瞬间被一种混杂着激动、忧虑和某种复杂算计的急切所取代。
他猛地俯下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铅块砸在林默的心上:
“族长!苍天有眼,您…您终于醒了!”
林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老族长他……三日前,在城西矿脉……为了咱们林家最后那点份额……遭了王家那帮杂碎的毒手!重伤……抬回来,只撑了半日……”
他深吸一口气,浑浊的老眼里掠过刻骨的恨意和深沉的无奈,“他老人家……临终前,当着几位族老的面,亲口……指定您继任族长之位!说……说林家血脉,不能断!”
族长?!
林默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又被那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不是梦!这具身体残留的、对这个身份的无尽惶恐和自知之明,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族长?就凭现在这具动一动手指都痛彻心扉、脑中记忆还混乱不堪、前身留给他的只有懦弱和“废物”标签的躯壳?
去接管一个连老族长都护不住、风雨飘摇、随时可能倾覆的家族烂摊子?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感攫住了他,比躺在棺材里时更甚。
就在这时,灵堂那扇破旧的、糊着发黄窗纸的木门之外,刻意压低的争执声如同附骨之疽,顽强地穿透了门板的阻隔,清晰地钻了进来。
那声音起初如同毒蛇在草丛里游弋的窸窣,很快便压抑不住地拔高、变得尖锐,充满了火药味。
“……这丧葬费到底怎么算?账上一个铜子儿都抠不出来了!难道让老族长就这么……这么草草下葬不成?林家丢不起这个人!”一个粗犷的男声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绝望。
“丢人?哼!再讲究排场,下个月全族上下的例钱你出?拿西北风填肚子?还是啃灵堂里这些木头桌子腿?”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立刻针锋相对地顶了回来,话语刻薄,透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
“王管家那边己经派人来‘问候’过两次了!上个月借的周转银子,利钱都滚上天了!人家说了,再还不上,就拿城西那几间铺面抵债!那是林家最后的门脸了!”
“铺面?他们王家想得美!那是祖宗留下的基业!可……可眼下这关怎么过?入殓的棺木钱还是人家王管家‘好心’垫付的!这脸打得还不够响吗?”
“响?再响能有咱们林家饿肚子的咕噜声响?雪丫头那边……王家开的价码,你们又不是没听说!人家王三爷可是亲口许诺了,只要雪丫头点头过去,立马就是内堂弟子,修炼资源管够!比窝在咱们这破地方等死强百倍!我看呐……”
门外的争吵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林默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将他刚刚苏醒、还脆弱不堪的神经刺得鲜血淋漓。
库房空虚!外债累累!对头王家虎视眈眈!药田荒芜!
连仅存的、可能有点天赋的希望之星林雪,都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随时可能被挖走!
这些冰冷残酷的现实,被门外族人那毫不掩饰的绝望争吵赤裸裸地剖开,血淋淋地呈现在林默面前。
这哪里是什么族长之位?这分明是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足以将他这缕异世孤魂烧得灰飞烟灭的火坑!
林福显然也听到了门外的争吵,他那张老脸上的皱纹瞬间扭曲得更深了,每一道沟壑里都填满了苦涩和焦虑。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灵堂紧闭的门,又猛地转回头看向林默,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对家族现状的痛心,有对门外族人争吵的恼怒,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对眼前这位“死而复生”的年轻族长能否担起重任的深刻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