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意外的初见

残阳如血。

小侯爷张申雪无力地躺在山道上，用仅剩的力气按住脖子上的流血伤口。

差一点他就要当场断气。好在同窗崔璟鹤奋力一搏，击杀了刺客。

崔璟鹤伤重倒下，他用力爬行，也就爬出一丈远，就脱力瘫在地上。

张申雪望着远山的一片红，想来是山里的枫叶红了。

往常这时候，他会与三五好友，去山里围猎，野炊。

这时候，他只能瞪着染血的眼睛，奋力望着，思索着如何自救。

秋风瑟瑟，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若无人施救，等到夜晚，他和崔璟鹤不是被冻死，就是成为野兽的盘中餐。

张申雪不甘心就此丧命，可他全身乏力，只能先按住脖子止住血，就地休息，待恢复力气再做打算。

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响，弯道上出现一辆马车，驾驭马车是位少年。

此少年身着短打束口粗布衣裳，英姿飒爽，腰带佩剑。

张申雪喜出望外，他观少年眉目清澈，双眸明亮而锐利，应与那批刺客无关。

他努力举起一只手，喉中发出咳咳的声响。

少年警觉地遁声望去，见张申雪浑身血污，躺在地上。

他停下马车，狭长的丹凤眼居高临下的望着张申雪，似乎在评估什么。

张申雪自然清楚旁人不会因为他的狼狈而施救，努力挤出笑容表示无害，眼睛流露哀求的意味。

少年似乎被打动了，侧身要下车，却听见马车里传出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

这声音应是女子，她一发声，话里的冷酷让张申雪如坠冰窟。

“不要捡路边的野男人。”

张申雪心头苦涩，再不觉得这声音动听，若是他能动，定会百般辩解。

如今他只能心道：“小兄弟，别听她的话。快来救我啊！”

他生怕这唯一的希望没了，激动之下，手用力挥舞。

无奈他说不出话，无法表明身份证明自己不是野男人。

少年皱眉，似乎在犹豫。那女子又发话了：“我们快到京都了，与门口的守卫说一声，让他们派人来看便是。”

张申雪快哭了，守门的兵卒都是老油子，万一他们嫌麻烦，懒得理事，不派人来怎么办。

少年看了看马车里头，方才见到生人而露出凛冽戒备的神色柔和下来。

低低说一句：“好妹妹，我听你的。”

这般亲昵温柔的话语对张申雪却像是冷冽的雪片划过脸庞，整的又冷又疼，他的心凉了下来。

少年正要策马前行，车里头的女子却掀开车帘，丢下一条厚毯子在张申雪身上。

感受到了身上的热意，张申雪心头的不满略减了些。

那女子只露出一只手，手上的肌肤细腻光洁，五指纤长，指甲带着粉红润泽的光。

张申雪见过无数贵女的手，这手在她们当中都显得极为漂亮。手长的如此，想来她的外貌应当不俗。

不识庐山真面目，让张申雪有种不合时宜的惋惜。

突然，他想起前头倒下的崔璟鹤，心头又是一凛。

崔璟鹤隐入草丛，衣衫单薄，若他们见不着他，自然不会有什么举动。

他极力翻身，抬手指向草丛，顾不上身上的毯子脱落一旁。

他动作太慢，只看到前行的马车尾部。

正在懊恼间，马车行驶出两丈远，突然停下了。

张申雪心头浮出微弱的希望，他们看见崔璟鹤了吗？能否再给他披上一件毯子。

他努力抬起头，却见前头一个身影闪过，一位梳两头双环发髻的少女背对着他，低头对着地面片刻。

待她转过身来，张申雪才望见她的侧脸。

只见这少女秀眉弯弯，双眸闪着灵动的光芒，透着聪慧与沉静。

她身着一袭淡绿色的长衫，在正午柔和的阳光下，浑身透着一层光晕。如同天人般清丽绝伦，飘渺出尘。

她神色凝重，对着少年喊：“是崔璟鹤，我们快救他。”

她的声音与方才的冷酷淡然不同，变得急切。

望着少女容貌发呆的张申雪听见这话，心态登时有些不平衡。

他们认得崔璟鹤，怎么就不认得同为京都贵公子的他。他张申雪过往收女子的赠花不比崔璟鹤少啊。

他明明仰躺，就被她喊成野男人。而崔璟鹤俯身在草丛，她怎么就能喊出他的名字。

却见少年脸色一沉，冷声道：“救他作甚。就按你方才说的，告知守门兵卒就好。”

张申雪暗自猜测，莫非少年是在吃醋？

那少女皱眉道：“他受伤很重，若不施救，日后只怕身体有亏。”

她才说完，神色怔忪，似在回忆什么，眉头紧锁。

少年见不得她这模样，赶紧下来帮忙，他嘟囔一句：“啧，算了，就当还他恩情。”

张申雪见这少年神色不自然，显然心里别扭。

他心里纳闷：“莫非少年心悦那女子，所以看崔璟鹤不顺眼。但又欠了崔家什么，才答应帮忙。”

不管怎么说，比起对他不屑一顾，少年和少女至少将崔璟鹤抬进了马车。

张申雪羡慕之余又松了口气，今日之事是他连累了崔璟鹤，他受冻顶多生病。重伤的崔璟鹤就难说了。

张申雪暗自安慰自己，留他一人也罢，有了条毯子，哪怕没有援兵，一个晚上他总能熬过去。

谁知峰回路转，那少女微侧着脸，道：“把后面那人也带上吧。两人穿一样的服饰，他可能是崔璟鹤的朋友。”

趴在地上的张申雪如闻天籁，喜极而泣。

对对对，经过今日一遭，他与崔璟鹤不再对立。他就是崔璟鹤的好朋友好兄弟，快来救他。

张申雪素来讨厌身上的衣裳，如若非下学怕耽误，早就更换了。

他心里千恩万谢，决意日后定听夫子话，天天穿这身衣裳。

比起崔璟鹤被两人小心翼翼抬进去，他是被少年扛进马车。

马车不大，崔璟鹤躺着，少女坐着给他上药。

张申雪看一眼就明白，若要坐进去，怕是他得挨着那姑娘。

他见崔璟鹤脸色苍白，剑眉斜飞入鬓，眼眸紧闭却难掩其儒雅气质。

不免有些羡慕：“怪不得崔璟鹤能被救，明明昏迷不醒， 他还一副破粹柔弱的小模样。

这不得让姑娘们母性泛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是平常，能一亲芳泽，他定会厚着脸皮坐上去蹭着那位姑娘，心里还会偷着乐。

可他们救了他，他搞不清楚少女少年同崔璟鹤之间的关系，自然要以恩情和义气为先。

他指了指马车外的位置，示意自己能同少年坐一块。

少年检查了他身上的伤，看出他就是脖子伤重，其他都是皮外伤，便放他在马车外，同坐一起。

少年很细心，先用方才给的毯子裹住张申雪，避免他受凉。又从怀里掏出金疮药，给他脖子上药。

少年行事周到，手法轻柔，让张申雪大为感激。

他依靠着马车壁，双手行礼，对少年连连作揖。

这时，张申雪才真正看清楚少年的模样。

少年有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斜眼看人时，高高在上，难以接近。

他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皮肤略显小麦色，一头乌发束起，干净利落。衣裳下的肌肉紧绷，一看就是常年习武。

一张俊秀的脸配着魁梧的身形，丝毫没有违和感。

张申雪突然浮起个滑稽的念头：“这张脸若放在姑娘身上，不算美人，却也不觉平淡。”

他有些害臊，人家救了他，他居然有这冒犯的想法，实在不应该。

少年不在意张申雪的打量，给他上完药，就快马加鞭，让马车速度比来时更快。

少年对路十分熟悉，他没走官道，而选择了京都百姓常用的山道。这样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隐约看见远处的城墙。

这时，张申雪看见前方行来一队人马，正是他那些同窗找来的救兵。

他激动地同少年连连比划，少年看懂他的意思，同对面人吆喝一声。

接着少年停下马车，从车内将崔璟鹤抱出，交给来人。

张申雪被护卫搀扶着，同少年比划，他想知道他们的姓名。

少年看明白了，转身丢下一句：“萍水相逢，不劳一问。”

说罢，少年驾驶马车快速离去，几下转弯，就在山道间失去踪影。

而那位少女，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

张申雪望着空荡荡的山道，心头一片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