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门口的空气,如同被瞬间抽成了真空,凝固得能砸死人。
东方离殇脸上的表情,从对食堂(划掉)仙门的憧憬,到目睹仙门破败的呆滞,再到听见内部骂街的麻木,最后定格在莫青黛那句石破天惊的“宗主之位,非他莫属”所带来的极致懵逼上。
短短几息之间,他幼小的心灵经历了比八年迷踪林求生更加跌宕起伏的过山车式冲击。
我是谁?
我在哪?
宗主?什么宗主?
我?一个连练气门槛都没摸着的凡人?
管这群能把议事厅吵成菜市场、修为深不可测的神仙大佬?
荒谬!
离大谱!
比老根喝醉了说他能倒立洗头还离谱!
东方离殇感觉自己的CPU彻底烧干了,只剩下满脑子的乱码和尖锐的蜂鸣。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像个被雷劈傻了的鹌鹑,呆愣愣地看着门缝后那个美得惊心动魄、却说着惊世骇俗话语的白衣女子——莫青黛。
清风更是吓得魂飞天外,脸都绿了,比吃了十斤发霉的野菜还绿。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结果左脚绊右脚,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平地摔。
“二…二师姐!您…您说笑了!这…这小家伙他…他就是个凡人!是…是老根师叔介绍来找山门的!怎么能当宗主!”
他语无伦次,试图挽回这失控的局面。
“说笑?”
莫青黛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眼神却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吾观此子,身负‘破财消灾’之大因果,合我宗‘赤贫如洗’之境况。此乃天道昭示,岂是说笑?”
她纤纤玉指再次精准地指向东方离殇,尤其是他手里那块黑黢黢的破木牌。
“此物,便是缘法之证。老根师叔眼光…嗯,一向独到。”
大殿内的沉寂只维持了不到一秒,就被更加汹涌的声浪打破。
“啥玩意儿?!凡人宗主?!”
一个如同火雷爆炸般的女声率先响起。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火红色劲装、梳着利落高马尾的女子从门内大步流星地冲了出来。
她面容明艳,此刻却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手里还拎着一柄油光锃亮、散发着浓郁卤肉香气的大铁勺,勺尖正对着东方离殇的鼻子。
“莫青黛!你修无情道把脑子也修没了?!让一个奶娃娃当宗主?还是凡人?!我北堂冷月第一个不答应!”
随着她的怒吼,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东方离殇感觉自己的眉毛都快要被烤焦了。
这气势…绝对是那位沉迷卖卤菜的火修长老没跑了!
“聒噪。”
一个慢悠悠、仿佛没睡醒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般,在北堂冷月的火爆怒吼中显得格外清晰。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几个灰色补丁的旧道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者”。
皱纹堆叠的眼窝里,那双眼却亮得惊人。
清澈、锐利,像枯树皮里钻出的嫩芽,藏不住清亮的光。
他手里拿着一把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点秃的竹扫帚,正慢条斯理地清扫着殿门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的动作专注而缓慢,仿佛周围天塌地陷都与他无关。
只有当北堂冷月那灼热的气浪波及到他清扫的区域,带起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时,他那双仿佛永远半眯着的眼睛才微微抬了一下,扫帚尖极其自然地、看似随意地在地面划拉了一下。
“嘶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北堂冷月周身那狂暴灼热的气息,如同被一盆无形的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偃旗息鼓!
连带着她手中那柄卤香西溢的大铁勺都“嗡”地轻颤了一下,勺面上的油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北堂冷月气势一滞,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火鸡,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她瞪着那个依旧专注于扫地的清癯老者,眼神里充满了憋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张之凌!你又来?!我教训小辈关你屁事!”
她不敢再放火气,只能色厉内荏地低吼。
张之凌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他慢悠悠地将扫帚换了个方向,继续清扫着光滑的石板地面,口中念念有词,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地不扫,会脏。气太燥,伤肝。宗主之位…嗯…总要有人坐。”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是有千斤重,砸在了每个人心头。
东方离殇看得眼皮首跳。
这位,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每个宗门都存在的隐藏大佬,扫地僧本僧吧!
这扫帚,估摸着也是伪装成扫帚的神器吧!
随便划拉一下就把那位暴躁火修长老的气焰给摁灭了?!
这白玉京,似乎有点东西啊!
“大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北堂冷月不敢惹张之凌,只能把矛头转向殿内。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穿着深蓝色劲装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我很忙”、“我很烦”、“别惹我”的牛马气场。
此人正是代管雷修、宗门实际扛把子——虞辰楠。
虞辰楠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先是在鼻青脸肿、散发着可疑气味的清风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充满了“毁灭吧!大家一起完蛋吧!”的无奈和疲惫。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呆若木鸡的东方离殇身上。
尤其在看到那块黑黢黢的破木牌时,眉头皱得更深了,几乎能夹死苍蝇。
老根师叔,您老人家真是走到哪,坑到哪啊!
最后,他看向莫青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二师妹,兹事体大。宗主之位关乎宗门传承,岂能如此儿戏?一个凡人孩童,如何能担此重任?”
他试图讲道理。
莫青黛的表情毫无波澜,仿佛虞辰楠说的不是宗主之位而是晚饭吃啥。
“大师兄此言差矣。”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
“老宗主化神圆满,冲击飞升失败,此乃‘盛极而衰’之兆。我白玉京困守山门,积弊深重,财源枯竭,此乃‘穷困潦倒’之局。此子,” 她又指向东方离殇,“身负老根师叔所赐之‘破缘令’,于宗门最困顿之际寻来,此乃‘破而后立’之机!他一个凡人,未曾沾染我宗过往因果,正合‘不破不立’之道!此乃天意所归,气运使然!有何不可?”
这一套“天道”、“气运”、“因果”、“破立”的组合拳打下来,逻辑闭环,气势磅礴,首接把虞辰楠干沉默了。
他张了张嘴,发现竟无言以对。
他能说什么?
说二师妹胡说八道?
可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虽然这道理歪得能绕白玉京三圈!
“我同意二师姐!”
一个娇俏中带着点兴奋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