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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不是冰煞那种冻结灵魂的极寒，是力量被彻底榨干后、骨髓深处泛起的空虚冰冷。身体像一具被反复锻打、淬火后又扔进冰窟的铁胚，沉重、麻木，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处不在的钝痛与酸麻。
意识在黑暗的冰洋里沉浮了很久，才挣扎着浮出水面。
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费力地掀开。
依旧是那片幽蓝死寂的冰晶世界。身下那块布满银色纹路的黑石冰冷依旧，吸附力消失了。玄冥冰煞的“水潭”在不远处翻滚，但那股毁灭性的寒流被莫道子不知用什么手段暂时压制住了，只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余威。
身体动弹不得。每一寸筋骨都像是被拆开又勉强拼凑回去，稍微动一下，骨头缝里就传来密密麻麻、如同蚁噬般的酸麻刺痛。然而，左臂那道最深的裂痕处，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润暖意。暗紫色的侵蚀幽光彻底消失了，裂痕边缘的玉质呈现出一种新铸琉璃般的光泽，虽然裂痕的痕迹还在，但明显坚固凝实了许多，仿佛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新生。
代价是巨大的。
丹田彻底空了。之前那点稀薄的力量被冰火对冲消耗殆尽，连渣滓都没剩下。圣血的凶性也沉寂下去，蛰伏在骨髓深处，像一头耗尽力气陷入沉睡的凶兽，只留下一种沉重的、仿佛随时会苏醒的悸动。
最诡异的是丹田深处。
那里，不再是纯粹的空虚。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金色光点，如同凝固在虚空中的星辰，悬浮在丹田中央。光点周围，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辨别的金色光线，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充满玄奥韵律的方式，缓缓勾勒、延伸。
一个残缺的、极其复杂的法阵雏形！
它极其微小，结构也模糊不清，大部分区域都是断裂的虚影。但它确实存在！散发着一种微弱却坚定的秩序气息，如同狂暴能量海洋中一枚锚定混乱的钉子，与我体内残留的冰煞寒意和圣血暴戾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秩序法阵？
玉璧地图？玉佩？苏婵的木簪？
混乱的念头在疲惫的脑海里闪过，却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醒了？”
莫道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依旧盘坐在那块冰晶怪石上，灰袍上的白霜更厚了些，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意，显然压制冰煞消耗不小。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尤其是丹田位置，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探究，有凝重，甚至……有一丝极淡的惊异？
“玉骨初步淬炼，道基勉强稳固。体内冰煞余毒和圣血暴戾暂时被那点法阵雏形压制。”他声音平淡，却一语道破我体内状况，“但只是雏形，脆弱不堪。一旦失衡，冰火反噬，神仙难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片被压制的玄冥冰煞，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此地冰煞虽被压制，但蕴含的‘蚀灵金虫’己被惊动。它们对能量波动极其敏感，尤其嗜食混乱能量和新生道基。你这法阵雏形，对它们而言，是绝顶的美味佳肴。”
蚀灵金虫？
我心头一凛。莫道子话音刚落，那片翻滚的墨黑色冰煞浆液中，果然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如同熔融金液般的光点！光点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如同沸腾的金色星海！它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躁动不安，发出极其细微、却如同亿万细齿摩擦的“沙沙”声，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缓缓汇聚！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猛地窜起！比冰煞更冷！那是被天敌锁定的本能恐惧！
“此地不宜久留。”莫道子站起身，灰袍上的白霜簌簌落下。“法阵雏形己成，此地冰煞对你淬炼再无大用，反而会引来金虫噬体。走！”
他再次俯身，动作依旧粗暴，抓住我破烂的衣领将我提起。后背撞在他坚实的脊背上，断裂的骨头被牵动，剧痛让我眼前一黑，闷哼出声。
莫道子毫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朝着与来时相反的、冰晶世界更幽深的方向疾掠而去！
速度依旧快得惊人，但明显比来时多了一丝凝重和谨慎。
身后的冰煞“水潭”中，那密密麻麻的金色光点如同被惊动的蜂群，猛地沸腾起来！化作一道细密的、如同流动金沙般的虫潮，“沙沙”声瞬间变得尖锐刺耳，如同亿万只饥饿的毒虫在疯狂嘶鸣，朝着我们逃离的方向紧追不舍！
虫潮速度极快！如同金色的闪电，在幽蓝的冰晶世界中划出一道刺目的流光！
“哼！”莫道子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反手屈指一弹！
一道凝练的青色剑气如同实质的钢针，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射入紧追而来的金色虫潮之中！
噗！
一声轻响！
被剑气击中的那片区域，数十点金光瞬间湮灭！但更多的金虫悍不畏死地填补了空缺，虫潮只是微微一顿，随即以更快的速度扑来！那“沙沙”声变得更加密集、尖锐，充满了贪婪和暴戾！
“麻烦！”莫道子眉头紧锁，显然这些蚀灵金虫的难缠超出了他的预计。他不再浪费力量攻击，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嶙峋的冰晶怪石间急速穿梭，试图甩开虫群。
但虫潮如影随形！它们似乎能锁定我丹田那点微弱的法阵雏形气息，死死咬在后面！
前方，幽蓝的冰晶世界到了尽头。
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黑暗出现在眼前。黑暗的边缘，是无数巨大、如同巨兽獠牙般倒垂下来的幽蓝色冰棱，冰棱之间，是深不见底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深渊！
归墟海眼更深处！
莫道子没有丝毫犹豫，背着我就朝着那片倒垂冰棱构成的黑暗深渊——一头扎了进去！
身体瞬间被粘稠、冰冷、带着强大吸力的黑暗液体包裹！恐怖的寒意和压力再次从西面八方疯狂挤压而来！意识瞬间被冰冷的黑暗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我似乎感觉到……
丹田深处，那点微弱的金色法阵雏形，在蚀灵金虫的疯狂追击和归墟海眼恐怖压力的双重刺激下……
极其极其微弱地……
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
闪烁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