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落幕,余波未平。
浩辰的名字,如同投入古武界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在迅速扩散。“青色极品根骨”、“单手五千斤”、“一招秒杀雷豹”……每一个标签都足以震动一方,当它们同时汇聚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身上时,引发的轰动效应是空前的。
演武堂的喧嚣尚未散尽,浩辰便在刘婉莹的陪同下,跟随一位神色恭敬的学院执事,前往办理正式的入学手续和领取资源。所过之处,所有学员、导师,甚至一些世家代表,目光都复杂难明地聚焦在他身上。敬畏、好奇、嫉妒、探究……种种情绪交织。
“恭喜你,浩辰!”刘婉莹步履轻快,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明媚如阳光驱散阴霾,“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这下看谁还敢嚼舌根!”她指的是选拔前那些关于浩辰“走后门”、“废材”的流言蜚语。
浩辰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在意。这些凡俗的赞誉或非议,在他心中激不起半点波澜。他的目光更多是落在古武学院内部的环境上。
高墙之内,自成天地。亭台楼阁,古木参天,布局暗合某种粗浅的聚灵阵势,灵气浓度比外界高出不少,甚至比刘家庄园还要浓郁几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汗味和一种属于年轻武者的蓬勃朝气。
“这里是‘演武场’,日常切磋和训练的地方……那边是‘藏书阁’,三层以下对所有学员开放,里面有不少基础功法和前辈心得……最里面那片区域是‘静修区’,有独立的静室,灵气更浓……”刘婉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俨然一副小主人的姿态。
最终,他们来到一座位于学院深处、风格古朴厚重的殿宇前。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丹器阁”。
“这里是学院存放丹药、兵器以及一些特殊材料的地方。”刘婉莹解释道,“新晋学员可以凭积分或贡献点兑换所需。你这次选拔综合积分第一,初始积分很高,可以进去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推开沉重的殿门,一股混合着各种药草、金属、矿石和尘埃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内部空间极大,光线略显昏暗,一排排高大的乌木架子整齐排列,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玉瓶、木盒、锦匣以及各种寒光闪闪的兵器。
丹药区,大多是些标注着“益气丹”、“强骨散”、“活血膏”的低阶凡品丹药,对炼气期的浩辰来说聊胜于无。兵器区,刀枪剑戟,寒光凛冽,但材质和铸造工艺在仙帝眼中粗陋不堪,远不及他自身灵力凝聚的锋芒。
浩辰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兴趣缺缺。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他的神念,如同被无形磁石吸引,瞬间锁定了丹器阁最深处、一个光线最昏暗的角落!
那里,堆积着许多蒙尘的杂物——断裂的兵器、残缺的铠甲、废弃的炼丹炉碎片……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垃圾堆。而在那堆废品的最上方,赫然倒扣着一个布满铜绿、造型奇古、约莫半人高的三足青铜丹炉!
丹炉表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厚厚的尘埃,一只炉耳断裂,炉盖也不知所踪,显得破败不堪,毫无价值。然而,在浩辰的仙帝神念感知中,这个看似废铜烂铁的破炉子,却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足以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波动!
那是一种……独属于仙道法则的烙印!一种历经万载岁月冲刷、依旧未曾彻底磨灭的……仙器残韵!更关键的是,在那残韵的核心深处,浩辰捕捉到了一缕几乎微不可查、却带着万古沧桑和一丝微弱挣扎的……灵魂印记!
这绝非普通的古武遗物!这破炉子,曾经是一件真正的仙器!而且,炉中似乎还残留着……一道极其虚弱的仙魂?!
饶是以浩辰仙帝的心境,此刻也掀起了滔天巨浪!蓝星,这个灵气刚刚复苏的凡俗星球,怎么可能出现真正的仙器残骸?而且还残留着一道仙魂?!这仙魂是谁?为何会在此处?与蓝星的灵气复苏是否有关?!
无数疑问瞬间涌入浩辰脑海!他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脸上不动声色,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怎么了,浩辰?”刘婉莹疑惑地跟上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堆废品和破炉子,秀眉微蹙,“那些都是学院历年淘汰下来的废品,没什么价值了。你要找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浩辰没有回答,他走到那堆废品前,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布满铜绿的破旧丹炉,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他伸出手,指尖拂过冰冷的炉壁,触手粗糙,铜绿簌簌而落。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炉壁的瞬间!
嗡——!
一声只有浩辰才能“听”到的、极其微弱的嗡鸣,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从那炉壁深处传来!那缕微弱到极致的仙魂印记,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被投入了一丝氧气,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不甘、以及一丝……微弱的求救意念,如同电流般瞬间传导至浩辰的识海!
“救我……”
一个极其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意念碎片,在浩辰脑海中一闪而逝!
浩辰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这道仙魂……还残留着意识?!它在求救?!
他强忍着立刻将这丹炉收走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旁边一脸懵懂的学院执事,指着那堆废品,语气平淡地问道:“这些……都是要处理的垃圾?”
执事看了一眼,点点头:“是的,浩辰同学。这些都是准备集中清理的废弃物品。您……对这些有兴趣?”他语气带着一丝古怪,不明白这位新晋的天才为何会对一堆垃圾感兴趣。
“嗯,我对古物有点研究。”浩辰面不改色地扯了个理由,指着那破丹炉,“这个炉子造型古朴,虽然残破了,但看着有些年头了。我想……能不能把它带走?就当……留个纪念?”他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带着点少年人的好奇和“捡破烂”的不好意思。
“啊?这个破炉子?”执事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您喜欢就拿去!本来就是准备扔掉的。”一个破铜烂铁换来这位未来之星的一点好感,简首太划算了。
“那就多谢了。”浩辰点点头,不再多言。他上前,看似随意地单手抓住了那沉重的破丹炉边缘(入手极沉,远超同等体积的青铜,更印证了他的判断),轻松一提,便将这半人高的炉子拎了起来。灰尘簌簌落下。
刘婉莹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但她心思玲珑,见浩辰如此郑重其事,虽然不明白原因,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吩咐执事找块布把炉子包起来。
很快,浩辰便拎着这个用厚布包裹、毫不起眼的“破烂”,在刘婉莹的带领下,来到了学院分配给他的独立静室——位于静修区核心位置的一间,灵气最为浓郁,显然也是刘家暗中运作的结果。
静室不大,陈设简单,一床一蒲团一桌一椅。但地面和墙壁都铭刻着比外界更精细的聚灵符文,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地脉中渗出,汇聚于此。
“这里环境还不错吧?以后这里就是你在学院的小窝了。”刘婉莹打量着静室,满意地点点头,“你先休息,熟悉一下环境。晚上爷爷在‘松涛苑’设宴,为你庆贺,顺便介绍几位学院的宗师供奉给你认识,可别迟到哦!”她笑着叮嘱了几句,便识趣地离开了。
静室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浩辰立刻挥手布下几道简单的隔音和警戒禁制(以他目前修为只能布置最基础的)。他快步走到静室中央,小心翼翼地将包裹的厚布解开。
布满铜绿、伤痕累累的三足青铜丹炉,静静地呈现在他面前。在静室柔和的光线下,它显得更加破败、古老,散发着沉寂万古的沧桑气息。
浩辰盘膝坐在丹炉前,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调动起那缕源自仙帝本源的神魂之力,小心翼翼地、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探向丹炉深处!
嗡……!
当他的神魂之力接触到丹炉内壁那粗糙的铜绿时,那沉寂的炉身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炉壁上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刀劈斧凿痕迹,在浩辰的仙帝级视角下,竟隐隐显露出某种被刻意破坏的、玄奥的符文轨迹!
这炉子,不仅曾是仙器,其上的符文更是被人以绝强的力量强行抹去、破坏过!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彻底湮灭炉中那道仙魂!
浩辰的心神更加集中,神魂之力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穿透炉壁外层那厚重如山的岁月尘埃和破坏痕迹形成的屏障,向着核心处那道微弱到极致的灵魂印记探去。
越靠近核心,那股悲凉、不甘、带着无尽沧桑和怨恨的意念就越发清晰。同时,浩辰也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灵魂力量在顽强地抵抗着湮灭,如同风中残烛。
终于!他的神魂之力触碰到了那缕微弱的印记!
刹那间!
一幅幅破碎、模糊、如同被撕裂的古老画卷,带着强烈的情绪冲击,猛地涌入浩辰的识海!
画面一: 无尽的星海深处,一座悬浮于混沌中的巍峨仙宫!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仙宫深处,一座巨大的、燃烧着七彩仙焰的丹炉前,一个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浩渺威严的身影正在掐诀炼丹!炉中,一颗蕴含无尽生机的丹药雏形正在缓缓旋转……
画面二: 天崩地裂!一只覆盖苍穹、缠绕着灭世雷霆的恐怖巨爪撕裂虚空,狠狠拍向仙宫!七彩仙焰瞬间熄灭!丹炉被巨爪余波扫中,发出震天哀鸣,炉壁崩裂,符文破碎!那炼丹的威严身影怒吼着冲天而起,却被更多的恐怖存在淹没……
画面三: 丹炉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翻滚、破碎……最终坠落……坠落在一片荒芜死寂、毫无灵气的大地……画面最后,定格在一道极其黯淡、几乎透明的女子虚影,蜷缩在丹炉最核心的碎片深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恨……恨……恨……!”
“道……尊……救……我……”
断断续续、充满无尽怨恨和最后一丝微弱希冀的意念碎片,如同泣血悲鸣,冲击着浩辰的心神!
轰!
浩辰猛地睁开双眼!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识海中翻腾着那灭世般的恐怖景象和丹炉仙魂最后的悲鸣!
这丹炉……竟来自仙界!而且,极可能是在一场惊天动地的仙魔大战中被毁,连同炉中蕴养的丹药灵韵和一道炼丹仙侍(或丹灵)的残魂,一同坠落到蓝星!
那道残魂,就是他在炉中感知到的微弱意识!一个在仙器破碎、仙韵流失的绝境中,依靠着对“道尊”(或许是丹炉主人)的执念和不甘,硬生生在蓝星这绝灵之地,挣扎苟延残喘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可怜仙魂!
更让浩辰心神剧震的是,那最后画面中,丹炉坠落的荒芜死寂之地……那地貌轮廓……分明就是……尚未灵气复苏的蓝星!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入浩辰的脑海!
蓝星的灵气复苏……难道……与这坠落的仙器丹炉有关?!是这炉中残存的仙灵之气和破碎的法则,历经万载岁月,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这片死寂星球的根基?还是……这丹炉本身,就是某个惊天布局的一部分?!
前世他渡劫失败,心魔残留引发灵气复苏的推测……似乎并非全部真相!这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更古老、更可怕的因果!
他低头,看向眼前这破败的青铜丹炉,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怜悯?震撼?警惕?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苍凉?
一个陨落的仙帝。
一道苟延残喘的仙魂。
在这灵气复苏的凡尘,以这样一种方式相遇。
这……是命运无情的嘲弄?
还是……冥冥之中,早己注定的仙缘?
浩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粗糙的炉壁,感受着其中那缕微弱却坚韧的挣扎,声音低沉而坚定地传入炉中:
“放心……我会救你出来。”
“不只是救你……我还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炉身,似乎极其微弱地……又震颤了一下。
同一时间,金陵城,一处隐蔽的地下据点。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几块巨大的电子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上面分割着古武学院各个区域的实时监控画面,其中一块,正对着静修区浩辰所在的那栋小楼。
阴鸷如同鬼魅般坐在屏幕前,苍白的手指在冰冷的控制台上飞快敲击着。屏幕上,代表浩辰生物磁场特征的波形图被单独提取、放大、分析。
“目标……进入静室……生物磁场活跃度……异常提升……”阴鸷干涩的声音如同电子合成音,毫无起伏,“检测到……微弱的高频能量波动……源头不明……与目标磁场存在……短暂耦合……”
他调出另一组数据,是浩辰进入丹器阁和离开时拎着包裹的监控画面。画面被逐帧放大、处理。
“目标……对‘乙-七号废弃品’……产生……高度关注……”阴鸷的目光锁定在那被厚布包裹的丹炉轮廓上,“乙-七号……扫描分析……历史记录……无能量反应……判定:普通古物废品……”
他的分析似乎陷入了矛盾。目标对一件毫无价值的废品表现出异常关注,同时静室内出现不明来源的微弱高频能量波动。
阴鸷那死水般的眼眸深处,幽光闪烁,如同高速运算的处理器。几秒钟后,他得出了结论:
“目标……具备……特殊感知能力……或掌握……未知探测秘法……对蕴含‘古意’物品……有特殊感应……”
“静室能量波动……疑似目标……研究‘乙-七号’……引发……残留物共鸣?……或……目标自身修炼异象?”
他无法确定具体原因,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浩辰身上的秘密,比他预想的还要多,还要深!
阴鸷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敲下一个指令。屏幕上弹出一个加密通讯界面,连接对象代号:“蝮蛇”。
“目标……己入巢……”阴鸷冰冷地输入信息,“巢穴位置:金陵大学古武学院,静修区甲字三号。”
“猎物……价值……持续飙升……超出预期……”
“执行……‘蚀心’预案……准备……第二阶段渗透……”
“时机……锁定……三日后的……‘药谷试炼’……”
信息发送成功。
阴鸷缓缓抬起头,幽蓝的屏幕光芒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他伸出苍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浩辰静室的位置,缓缓画了一个血红色的“X”。
“仙缘?……还是……葬身之地?”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如同毒蛇的嘶鸣。
金陵的夜,更深了。无形的杀网,正朝着那间点亮着微弱烛火(浩辰点了一支蜡烛研究丹炉)的静室,悄然收紧。而静室中的少年,正面对着一个可能颠覆他所有认知的古老仙缘,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致命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