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朔风卷着金黄的沙尘,吹过初具规模的安西堡。巨大的“定远渠”如同一条碧绿的玉带,将疏勒河水引入新垦的沙壤农田,星星点点的绿意顽强地对抗着茫茫黄沙。堡墙之上,魏军的赤色旌旗猎猎作响。
邓艾一身半旧戎装,立于加高的瞭望台上,目光穿透风沙,投向西方天际。他手中攥着一卷刚由快马送抵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密报内容并非来自许都,而是他撒向更西边葱岭之外的“鹞眼”斥候拼死送回的情报碎片。
“将军,”副将夏侯霸按刀上前,脸上带着新胜的意气风发,“龟兹、疏勒、于阗三国联名遣使,押送贡赋与驼队己至堡外三十里!此次进献的葡萄美酒、骏马、毛毯数量远超往次!他们这是彻底慑服于我大魏天威了!”他指着堡外隐约可见的庞大驼队轮廓,难掩激动,“丝路畅通,商旅云集,安西堡己成西域明珠!此等功业,将军当为首功!捷报传回许都,陛下与丞相必有重赏!”
邓艾的目光却依旧沉凝,如同脚下亘古的戈壁。他缓缓展开手中那份沾染着风沙与隐约血渍的残缺密报,低沉的声音在风沙中显得有些模糊:“赏……赐?霸……霸先,你看这个……” 残破的麻纸上,用炭笔潦草地画着几个扭曲的符号和地名,旁边标注着零星的汉字:“……大月氏贵霜王庭动荡……新王弑兄自立……疑与北方‘白灾’部落(匈奴残部?)勾连……聚兵葱岭西口……似有东窥之意……商队传闻其得‘神兵’图谱(弩?)……”
夏侯霸凑近一看,脸色微变:“贵霜内乱?白灾部落?弩图?将军,这是……” “树……欲静而风不止。”邓艾的手指重重敲在“葱岭西口”几个字上,眼神锐利如鹰,“丝路……非坦途。表面的臣服之下,暗藏着獠牙。这新立的贵霜王,勾结北虏,觊觎我富庶商道与安西堡工坊所出的……改良军械!此非寻常匪患,乃国战之先兆!”他将残报小心收入怀中,“立刻……加派三倍斥候,深入葱岭以西!不惜代价,查明贵霜新王动向、兵力部署及所谓‘神兵’详情!安西堡……即刻转入战时戒备!加固城防,囤积粮草箭矢!所有往来商队,严加盘查!凡可疑者……扣留!”
夏侯霸意识到事态严重,抱拳肃然:“末将领命!”他转身欲走,又忍不住问道:“将军,那龟兹等国使团……和这捷报?”
邓艾望向堡外那支满载贡品、洋溢着和平气息的庞大驼队,眼神复杂:“使团……照常接待,礼仪周全。贡品……登记造册,快马送往许都。至于捷报……”他顿了顿,“如实禀报商路畅通、诸国宾服之现状。然……”他声音压得更低,“附此残报抄本,密奏丞相!西域……大战将起,安西堡……亟需增援!”
几乎与此同时,北疆,阴山南麓。 广袤的河套平原恢复了生机。星罗棋布的屯田军堡之间,金黄的麦浪翻滚,新修的沟渠引着黄河水汩汩流淌。归附的乌桓、鲜卑牧民驱赶着牛羊,与戍边的汉卒共享着水草。
张辽策马缓行在一处新立的界碑旁。界碑上刻着遒劲的魏隶:“大魏并州北境”。他一身玄甲,高桥马鞍与精钢双边马镫在秋阳下闪烁着冷光,身后是数百名同样装备精良、沉默如铁的“幽云突骑”。他的目光越过大片新垦的麦田,投向北方阴山那苍茫起伏的轮廓。
“报——大将军!”一骑飞驰而至,斥候满面风尘,滚鞍下马,声音带着激动,“轲比能部主力溃逃漠北三百里!其部族内讧,三个大酋长率部众一万三千余帐向我归义堡请降!献良马五千匹,牛羊无数!此乃降表与献礼清单!”斥候高高举起一卷羊皮与一份简牍。
周围将领顿时喜形于色!轲比能是北疆最后也是最强大的一股敌对势力,其溃败归降,标志着整个漠南草原彻底纳入大魏版图! “大将军威武!” “北疆从此定矣!” “快!八百里加急,向陛下、丞相报捷!”
欢呼声中,张辽却面色沉静如水。他接过降表和清单,目光并未在那些令人咋舌的数字上停留,而是投向更北方苍茫的地平线。 “归降……非定局。”他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喧闹瞬间平息,“漠北苦寒,非久居之地。轲比能虽败,其心未死。其溃逃主力遁入极北,与丁零、坚昆等部落勾连,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他看向那斥候,“可曾探明,溃逃残部确切的落脚点和与哪些部落联络?” 斥候一愣,忙道:“回大将军,溃兵西散,追之不及……漠北苦寒,我们的斥候……难以深入……”
张辽将降表递还副将,沉声道:“捷报可发,言明轲比能溃败,漠南底定。然……”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北疆戍防,不可松懈半分!传令各军堡:即刻起,执行‘轮戍清野令’!戍边将士,三成轮休屯田,七成枕戈待旦!所有归附部落,严格编户齐民,青壮分批抽调,补充入屯田军户或仆从骑兵,分散安置!若有异动者……杀无赦!” 他最后望向阴山以北那片未知的苍茫,眼神如同冰封的刀锋:“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