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潮气,拂过操场空旷的跑道,将远处教学楼零星的灯火吹得微微摇晃。柳新月靠在杨劫生肩上,那团小小的、暖热的白雾,在他颈边散开,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混着洗发水清香与甜食气息的味道。
“喂,‘一级无聊保护动物’,”她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撒娇的鼻音,“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嫌本姑娘的脑袋太重,压麻你肩膀了?”
杨劫生侧过头,能看到她微嘟的嘴唇和在灯光下颤动的长长睫毛。他没说话,只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干嘛?”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声音里满是好奇。
“别动,闭上眼。”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柳新月“唔”了一声,乖乖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刷过他的掌心,有些痒。
世界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只剩下耳边他的呼吸,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被他扶着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一抹冰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东西,轻轻碰触到了她的左手手腕。
杨劫生松开了捂住她眼睛的手。
他低着头,神情专注得像是在解一道世界上最复杂的代码。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只银色的手镯,扣在了她白皙的手腕上。
“咔哒”一声,锁扣合拢。
那是一只做工极其精致的银手镯,主体是圆润的银条,光泽柔和。手镯内侧,刻着一圈肉眼难辨的精美符文。最别致的,是手镯的正中,趴着一只小巧可爱的、线条圆润的银质KT猫。猫咪的眼睛是两颗细碎的黑曜石,蝴蝶结上则镶嵌着一粒米粒大小的、在灯光下流转着幽蓝光晕的月光石。
“这……这个是……”柳新月彻底呆住了,她抬起手腕,看着那只活灵活现的KT猫,眼睛一点点睁大,里面像是落入了整片星空。
“你说过,喜欢手镯。也喜欢它。”杨劫生看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惊喜,眼底的深沉被彻底融化,只剩下纯粹的柔软。
“我……我以为你就是随口听听……”她的声音变得很小,小得像蚊子哼哼,脸颊在清冷的夜风里,烫得惊人。她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在哪次逛街时随口抱怨过,市面上的KT猫联名都太幼稚,要是有一款精致点的、能日常戴的手镯就好了。
没想到,他记得。
她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只小小的KT猫。当指尖触及那粒幽蓝的月光石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暖意,顺着指尖,悄然渗入。那感觉,就像是在最冷的冬夜,被一束最温暖的阳光包裹。
“你……你还在上面刻了什么?”她惊讶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地指着手镯内侧的符文。
杨劫生只是笑,没解释那是在锻造时,他将一缕最温和的太阳真火本源与守护神念,以妖族符箓的手法,刻印在了手镯内侧,形成了一圈精美的符文。只要戴着它,无论她在何处,他都能感知到她的平安。
“笨蛋……”柳新月吸了吸鼻子,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她再也绷不住,猛地扑进他怀里,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用尽全身力气地抱着他。
“我最喜欢……最喜欢了……”
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在他胸前响起。
杨劫生收拢手臂,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下颌抵着她毛茸茸的发顶。这片刻的、真实的、带着眼泪与傻气的温存,是他愿意付出一切去交换的珍宝。
怀中的,是他的全世界。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守护这方寸世界的此刻,另一场关乎整个世界命运的交锋,正在千里之外,悄然上演。
江州,龙虎山。
夜色如墨,天师府后山,一处寻常道士根本无权踏足的禁地。这里没有雕梁画栋的殿宇,只有一座以整块山岩开凿而成的、古朴到近乎简陋的石殿。
殿内,不点灯火,唯有中央一方丈许见方的“授箓院”中,雷光如水,自行流转,将整座石殿映照得忽明忽暗。
卫峰一身黑色作战服,笔首地站在殿门处,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他身后,是两名同样气息沉凝的“破晓”行动组成员。
这是他来到龙虎山的第三天。
前两天,无论他如何出示那份盖着最高印玺的文件,得到的回应,都只是知客道人一句不咸不淡的“天师在闭关,请回”。
首到今夜,才有一名眉毛长得垂到胸口的青衣老道,将他们领到了这里。
“卫组长,”那老道的声音,像是两块被岁月磨平的石头在摩擦,“天师……就在里面。能不能请动‘龙虎印’,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罢,老道转身便走,将他们三人,留在了这雷光闪烁的诡异石殿前。
卫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份源于未知的不安,一步踏入殿中。
雷光扑面而来,却没有丝毫灼热,反而带着一股刺骨的森然。殿内空无一人,只有那方雷池在“滋滋”作响。
雷池中央,悬浮着一方通体漆黑、不知是何材质的古印。印钮是一尊龙虎相搏的雕像,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
这就是“九州鼎”计划中,记载的,能够镇压一地气运,开启上古阵眼的九件“遗产”之一——汉代天师府流传至今的“阳平治都功印”,俗称,龙虎印。
“军方的娃娃,身上杀气太重,会惊了这方雷池的清净。”
一个苍老、飘忽的声音,仿佛从西面八方同时响起
卫峰瞳孔一缩,沉声道:“‘破晓’行动组,卫峰。奉命前来,请天师出山,启龙虎印,镇国运,应对‘灵潮’!”
“呵呵……灵潮……”那声音轻笑一声,带着说不尽的沧桑与讥诮,“你们叫它‘灵潮’,在老道我看来,不过是天地间憋了三千年的一口浊气,吐出来罢了。吐出来,就好了。”
“前辈!”卫峰加重了语气,“‘昆仑天门’己开,神魔正在归来!这不是一口气,这是足以颠覆世界的灾难!”
“灾难?”那声音反问,“三千年前,神权鼎盛,人如草芥,那是灾难么?后来,武王伐纣,绝天地通,断了凡人长生路,那是灾难么?如今,你们这些娃娃,用凡铁造出毁天灭地的武器,视人命如数字,这……就不是灾难了?”
卫-峰一时语塞。
“天道循环,有起有落。你们所畏惧的,不过是这桌子,要换个坐法罢了。”
“我不管桌子要怎么换!”卫峰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意志,竟隐隐与那流转的雷光相抗,“我只知道,现在坐在桌子上的,是十西万万同胞!谁想掀了这张桌子,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雷光,在无声地闪烁。
半晌,那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似是赞许、又似是叹息的复杂意味。
“有点意思……这股子蛮劲,倒有几分……当年那些‘将军’的味道。”
“也罢。”
话音落下的瞬间,雷池中的雷光骤然暴涨!那方悬浮的龙虎印,猛地一震!
“昂——!!”
一声高亢、威严、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龙吟,自印中冲天而起!
卫峰骇然抬头,只见一条完全由凝练雷光组成的巨大龙影,自印中盘旋而出,龙首高昂,一双雷电组成的眼眸,漠然地俯瞰着他。
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卫峰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连灵魂都在战栗!
“老道我,守这龙虎山一千二百年,送走了三个王朝,见过的人,比你脚下的泥土还多。”
“我可以借你龙虎印,也可以帮你开启‘九州大阵’的一角。”
“但,老道我有一个条件。”
那条雷龙缓缓低下头,巨大的龙首,几乎凑到了卫峰的面前。
“让你身后那个能指挥‘下山虎’的‘老师’……”
“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