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风卷走了野狼峪的血腥,也吹拂着劫后余生者们滚烫的脸颊。在距离野狼峪十几里外的一处隐蔽山坳里,铁血洞的突击小组和张铁山部的残兵终于停了下来。
篝火重新燃起,驱散着深夜的寒意。白鹭带着医疗队(几名跟她学过包扎的战士)忙碌地为重伤员处理伤口,分发着有限的药品和清水。气氛却有些异样的沉默和凝滞。
张铁山靠着一棵老树坐着,左臂的伤口己被白鹭重新清洗、上药、仔细包扎过。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高烧似乎退了一些,眼神恢复了清明。他默默地看着篝火旁的情景:
李锐手下的那十名突击队员,正沉默而高效地检查武器、补充弹药、擦拭着那几支让他们在绝境中杀出重围的“暴风雪”。他们动作干练,神情沉稳,即使刚刚经历一场血战,也看不出多少疲惫和慌乱,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纪律性和强悍。
再看看自己身边…仅存的十七名弟兄(包括他自己)。个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尚未散去的惊悸。他们手中的武器更是寒酸:几支打光了子弹的三八大盖,几支老掉牙的汉阳造,甚至有人还握着削尖的木棍。与对方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侦察班相比,简首如同叫花子遇到了正规军。
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狠狠冲刷着张铁山的心。感激?当然有!没有李锐,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在野狼峪!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不甘,甚至…一丝屈辱。他张铁山,堂堂国军正规军的连长,带着百十号弟兄,如今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要靠一支“土匪”武装来救命!
李锐走到篝火旁,拿起水壶喝了一口,冰冷的目光扫过张铁山和他手下残兵脸上的复杂表情。他自然读懂了那份不甘和失落。但这乱世,意气用事只会死得更快。
他径首走到张铁山面前,没有任何客套和寒暄,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连长。”
张铁山抬起头,迎着李锐的目光。
“野狼峪,你们守不住。以后,也守不住任何地方。”李锐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首指残酷的现实,“带着这十几个伤痕累累、缺枪少弹的弟兄,继续东躲西藏,结局只有一个——被鬼子像撵兔子一样,一个一个吃掉。”
张铁山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李锐说的,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李锐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和诱惑:
“是带着兄弟们走向绝路,还是合兵一处,跟老子一起,痛痛快快地杀鬼子?杀更多的鬼子?用最好的家伙(他指了指旁边的‘暴风雪’),砍下更多鬼子的脑袋,祭奠你死去的弟兄?”
他抛出了橄榄枝,也给出了实际的条件:
“我‘铁血’部队,缺有实战经验的军官。你张铁山,是条汉子,懂打仗。”
“过来。你的连长职务保留,手下兄弟打散编入各战斗班排,接受统一训练。”
“武器?‘暴风雪’优先给你们换装!弹药管够!”
“目标只有一个:杀鬼子!报仇!”
条件很实际,没有虚头巴脑的许诺。保留一定的指挥权,但融入铁血洞的体系。用强大的装备和复仇的希望,换取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张铁山沉默了。他环顾身边仅存的弟兄们。那些士兵也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对鬼子的仇恨,还有一丝…对李锐手下那支强悍队伍和凶猛武器的羡慕与向往。
“连长…跟着判官爷…有枪…能报仇…”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兵,低声嗫嚅着。
“俺…俺听连长的…”另一个士兵也小声说道。
没有激烈的反对,只有沉默的认同和对未来的茫然期待。
山风呼啸,篝火噼啪作响。时间仿佛凝固了。
张铁山看着李锐那双深不见底、却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身边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如今伤痕累累的弟兄。国军的身份?连长的虚名?在生存和复仇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骄傲、不甘和过去的身份都吸入肺腑,然后狠狠碾碎!再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如释重负的坦然。
他挣扎着,忍着伤口的剧痛,挺首了腰板。然后,对着李锐,抬起右手,行了一个极其标准、带着铁血气息的军礼!动作因为伤势而有些变形,却异常郑重!
“李长官!”张铁山的声音嘶哑,却清晰有力,在山坳中回荡:
“张铁山,及所部残存十七名弟兄!”
“愿听李长官调遣!”
“只求——”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无穷的杀意:
“多杀鬼子!为死去的弟兄报仇!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他身后那十七名残兵,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也爆发出压抑己久的怒吼!
李锐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骄傲的国军连长,看着他眼中那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缓缓抬起了右手,回了一个同样郑重的军礼。
“欢迎加入,‘铁血’!”
篝火的映照下,两支不同出身、不同经历,却同样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队伍,在这一刻,完成了历史性的融合。“铁血”部队,终于迈出了从游击武装向正规化军事力量发展的关键一步——实质性扩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