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干旱,池塘干涸,桃花村用水紧张。
里正今早己经安排人轮流守在水井旁,每家每户按人头限量打水。
这两桶水来之不易。
一桶是里正送的,还有一桶是江家省出来的。
经过烈日蒸晒,桶中水温正好。
江大川谢过二哥,长臂拎起水桶,拎到后院浴房。
说好听点叫浴房,说真实点就叫苞谷杆围成的破地方。
苞谷杆晒干后,用麻绳串一块,在后院角落里搭起一间简易房。房内正中央,浴桶占据大部分地方,在门边还有个木墩子,既可以用来堆放衣裳,又能拿来堵门。
西年前,江家只在夏季洗澡。夜晚,男性约着一起去池塘,女性则躲在屋内简单擦擦身子。
某天,张氏忽然说这样不方便,让老大做一个大浴桶,指挥儿子们把浴桶搬到后院,并围着它搭起围挡。
这就是浴房的由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站在外头,苏桃桃闲来无聊,继续环望。
江家整体坐北朝南,正屋是三间土坯茅草房,居中的堂屋供奉着江父牌位和各路神仙画像,中间还摆放一张大木桌用来吃饭。
东西两间里房,门开在堂屋内,所以门洞上挂着两条布帘用来遮挡。西里房如今住着张氏和江雪,东里房则住着长子江大海一家。
从堂屋出去,左手边是灶房和一间草棚子,棚内柴火码放地整整齐齐,一看这家就是勤快人。
对面则是后来加盖的两间土坯房,一间给江大河一家三口住,一间原本住着江大川和江成蹊。
江大川成亲了,江成蹊今晚只能挪到堂屋打地铺。
堂屋后,就是后院。
后院左边的鸡棚内,只有一只江大川下午抓的山鸡。旁边的猪圈没有养猪,用来堆放农具。猪圈另一边是茅厕,茅厕对面的角落就是浴房。
苏桃桃正抱着衣裳站在浴房外,等江大川倒好水。
她来江家时只有一身衣裳,今早她换上娘准备的嫁衣后,旧衣裳就被二嫂拿去洗了。经过大半天暴晒,此时己经干透。
“水倒好了,进去吧。”
男人目光灼灼,灼得她脸颊发热,苏桃桃佯装淡然地点点头,错身走进他身后的简陋浴房。
天色渐黑,上弦月悄悄爬上树梢,洒落洁白如银的光芒。
江大川守在浴房外,防止有人偷窥。
苞谷杆不隔音,水声哗啦啦响,他喉结不停地滑动。
良久后,水声停。
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苏桃桃手忙脚乱地穿好亵衣,套上外衫,腰带随意地系成蝴蝶结,比起农家普遍的绕腰打结简单美观些。……反正待会还要脱,没必要系那么结实、那么麻烦。
月光下,她的美一览无余。
宛如一颗采摘的甜桃,更像一朵即将盛开的牡丹花。
江大川眼神更加滚烫,似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轮到他洗澡时,三下五除二地快速洗完。
但一想到苏桃桃似乎很爱干净,他又重新跨进浴桶。
将自己用力搓洗!
力度大到古铜色皮肤隐隐泛红。
破旧的婚房内,一灯如豆。
床前矮桌上,燃着一根松脂蜡烛。
这是江大川从山上捡回的松脂所做,松脂融化后灌进装有灯芯的竹筒内定型,再劈开竹筒脱模,就成了蜡烛模样。
江家买不起龙凤红烛,但该有的东西,他和娘尽力为苏桃桃准备好。
床后的土墙上还贴着娘亲手剪的大红喜字。
苏桃桃坐在床边,垂眸看向衣袖,鸦羽般的睫毛遮住内心真实想法。
小美偷偷听——
“江大川壮的像一头牛,不知轻重,不能由他主导。”
前世她好歹也看过那么多小说和影视剧,没有实战经验,但有理论指导。
她决定,待会让他躺好!
木门吱呀一声,打断她的思绪。
男人先回头将木门拴好,再一步步逼近。
还没说话,就听她命令:“躺下!”
“……”
这么急吗?
江大川指向矮桌上的两碗粗茶,嗓音喑哑:“以茶代酒,先喝合卺酒。”
夜还漫长,不急一时。
娘说,合卺酒寓意夫妻合二为一、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他按耐住燥热,坚持要先与她交杯。
愿他们永不分离,同甘……
算了,苦他吃,甜她尝。
苏桃桃喝下去才发现,她的茶水里似乎加了一点点糖。
两人一饮而尽。
刚喝完茶,江大川目光落在她红唇上,又觉得渴。
“你躺下,让我来!”
“……”他听话地躺好。
苏桃桃边回想小说和电视剧的画面,边往他薄厚适中的嘴唇上啄一下。
一下又一下,像啄木鸟。
却又没啄木鸟吃虫子时啄得那么深。
手也不闲着,前世富婆掏钱才能摸到的腹肌,现在全免费!
空间调节她的体温偏凉,指腹还带着在苏家常年劳作产生的薄茧,江大川只觉得从皮肤一路酥l痒到心底。
但苏桃桃漂亮的桃花眼里只有好奇与欣喜,却没有他这般情l动,就好像她把床l笫之欢和男女之情割裂开。
江大川一颗心酸酸涩涩,干脆别过头,不看她眼睛,闷l哼着任她索取。
首到她想半途而废,才翻身反客为主。
村民们总叫他狼崽子,苏桃桃却在此刻清晰地意识到——这明明是一头饿狼。
这一夜。
露滴l牡丹开复谢。
开开谢谢。
……
同一片月光下,一个男人站在村尾的古井旁,遥遥望着他们家。
想来偷水的春花婶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滴娘诶!苏、苏桃桃不是没死吗?井边咋站着一个白衣鬼啊!”
她哆嗦着抓起扁担和水桶,头也不回地往家跑。
救命!有鬼啊!
一身书生服的林春生听见动静后回头,看一眼她惊慌的背影,又转过身继续盯着井口。
这么深的井,那个眼神脆弱、柔弱善良的姑娘,怎么会有勇气一头扎进去呢?
幸好,江大川救了她。
可她曾开玩笑般说过,绝不嫁狼崽子这种孔武有力的男人,因为他打人一定非常疼。
她在苏家己经挨够了打,只想嫁给高高瘦瘦的文人,却又觉得自己配不上……
林春生懂她的未尽之言。
从她及笄就开始求爹娘去提亲,一次又一次完成他们定的学业目标。
只为媒婆上门时,看一眼她惊喜的笑颜。
他想光明正大地教她认字,给她讲故事。
爹娘却始终不肯,陈媒婆上门当天,桃桃曾眼眶含泪地问他,能不能一起私奔?
这也是她第一次表明心意,也许那时候的她把自己当做救命稻草……
想到这里,林春生痛苦地踉跄一下。
当时他说,奔为妾,聘为妻。
饥荒年逃出去,不一定能活,他让她等他。
他开始绝食。
她是觉得被敷衍了吗?怎么会跳井?又嫁给了从前很怕的人。
林春生握紧手中的小铁铲,此刻他多想去江家挖墙脚!
等江大川睡熟后,挖开墙角,带桃桃跑!
但他不能。
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逃出去也不一定能护住桃桃。
离开桃花村和双亲庇护,但凡有人觊觎桃桃美色,就能将他们推进深渊。
唯一的办法是——读书!
拼命读书,谋求功名!
他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爬到所有人都听他话的位置!
大庆民风开放,妇人也能和离再嫁。他不介意桃桃曾经嫁过江大川,只希望余生属于他……
六月初六晚,月缺。
林春生将遗憾藏于心底,踽踽独行于寂寂黑夜。
翌日。
太阳升起,光芒普照人间。无论愿不愿意,每个人都要开启新的一天了……
江家小院内,江雪抱着张氏的胳膊正在撒娇:“娘,三嫂又睡懒觉,不像我,每天都起得很早!
你为啥非要带她去镇上呢?带我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