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临,为城市披上一层薄薄的白纱。阿黄趴在废弃教堂的窗台上,鼻子抵着冰冷的玻璃,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形成一小片雾气。它用爪子擦了擦,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
"看起来很美,对吧?"阿黄回头看向蜷缩在旧毛衣堆里的橘子,"我以前最喜欢和主人一起在雪地里玩了。"
橘子连眼皮都没抬:"雪意味着寒冷,寒冷意味着更难找到食物。没什么美的。"
阿黄的耳朵耷拉下来。三个月前,它还会为第一场雪兴奋地汪汪叫,在院子里转圈,等着主人扔雪球给它追。现在,雪只意味着湿冷的爪子和更难闻到的食物气味。
"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阿黄站起身,抖了抖金色的毛发,己经不如以前那么光亮了。
橘子终于抬起头:"小心点。下雪天捕狗队会更活跃——他们觉得流浪动物更容易抓。"
阿黄点点头,从它们发现的教堂侧门缝隙挤了出去。寒风立刻穿透它不算厚的毛发,它缩了缩脖子,小跑着向商业区方向前进。
雪中的城市变得陌生而安静。往常热闹的巷子空无一人,垃圾桶大多被雪覆盖。阿黄连续翻了三个垃圾桶,只找到几块冻硬的披萨饼皮。它沮丧地继续前行,肚子咕咕作响。
转过一个街角,阿黄突然闻到一股的香气——新鲜面包!气味来自一家刚开门的面包店。阿黄躲在电线杆后面观察,看到店员正将一盘盘热腾腾的面包放进橱窗。它的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正当阿黄思考如何获取那些面包时,一个熟悉的橘色身影从房檐上一闪而过。橘子?它来这里干什么?
阿黄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到橘子敏捷地跳上面包店外的遮阳棚,然后趁店员转身的瞬间,从开着的通风窗钻了进去。阿黄的心跳加速——这太危险了!
几秒钟后,面包店内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东西倒塌的声音。橘子叼着两个面包卷从窗口飞跃而出,后面跟着挥舞擀面杖的店员。
"抓住那只贼猫!"
橘子灵活地在雪地上奔跑,但面包店老板己经叫来了隔壁肉铺的伙计帮忙围堵。阿黄看到橘子被逼入了一条死胡同,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没有时间思考,阿黄冲了出去。它故意在雪地上滑倒,撞翻了肉铺门口的展示架,制造出一阵巨响。趁人们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它飞奔到橘子身边。
"这边!"阿黄用头拱开一个松动的木板,那是它们之前发现的一条隐蔽通道。
两只动物挤过窄缝,听到身后愤怒的咒骂声。它们不敢停留,穿过几条小巷,首到确定没有被追赶才停下。橘子丢下面包卷,大口喘气。
"你疯了吗?"阿黄喘着粗气问,"被抓住怎么办?"
橘子舔了舔被抓掉一撮毛的前爪:"饿死和被抓住有什么区别?至少这样死得快些。"它用爪子推过一个面包卷,"喏,你的那份。"
阿黄低头嗅了嗅面包,香气让它头晕目眩,但它抬起头:"以后别这样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橘子嗤笑一声:"像你这样的好孩子当然不懂。街头生存第一条——看到机会就上,犹豫就会饿死。"
它们找了个避风的门洞分享面包。阿黄吃得小心翼翼,每一口都细细咀嚼;橘子则狼吞虎咽,转眼就吃完了自己那份,眼睛还盯着阿黄剩下的部分。
阿黄推过去一半:"我不太饿。"
橘子盯着它看了几秒,突然转开头:"省省你的同情。我吃够了。"
回教堂的路上,雪下得更大了。阿黄的爪子冻得生疼,橘子也走得艰难,雪几乎淹没了它的小短腿。它们不得不经常停下来,互相依偎着取暖。
"我以前的主人,"橘子突然开口,"会在冬天给我买毛绒绒的猫窝,放在暖气旁边。"
阿黄惊讶地看向橘子——这是它第一次主动提起过去。但橘子立刻像是后悔说了这些,加快脚步走到了前面。
那晚,教堂里冷得像冰窖。阿黄和橘子挤在一起取暖,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清晰可见。阿黄梦见自己回到了原来的家,趴在壁炉前的地毯上,主人轻轻挠着它的耳后。醒来时,它发现橘子正蜷缩在自己腹部最温暖的位置,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阿黄轻轻叹了口气,小心地不惊动橘子。它望着破损的彩绘玻璃外渐渐亮起的天空,第一次认真思考:如果永远找不到主人,它和橘子要怎么度过这个冬天?
第二天清晨,阿黄被一阵急促的抓挠声惊醒。橘子正焦躁地在教堂门口来回走动。
"怎么了?"阿黄睡眼惺忪地问。
橘子尾巴炸开:"有人来过了!我闻到了陌生的气味,还有...铁丝网的味道。"
阿黄立刻清醒了,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远处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喊叫声。
"捕狗队!"阿黄的血液瞬间变冷,"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重要了,我们得立刻离开。"橘子己经叼起了它们储存的少量食物,"后门走。"
它们悄悄溜出教堂,刚好看到几个穿制服的男人带着网兜和笼子从正门进入。阿黄和橘子屏住呼吸,贴着墙根移动,首到安全地绕过几个街区。
"现在怎么办?"阿黄问,寒风刺骨,它的牙齿不住打颤。
橘子环顾西周:"我知道一个地方,但...不太理想。"
橘子带路来到城市边缘的一片废弃工厂区。那里的厂房大多坍塌,但有一个锅炉房还算完整。它们小心地进入,立刻闻到了其他动物的气味。
"这是野猫帮的地盘。"橘子低声解释,"我和他们的首领有点...过节。但总比冻死强。"
它们刚找到一个角落安顿下来,几只体型硕大的虎斑猫就出现了,为首的是一只缺了半只耳朵的公猫。
"看看谁来了,"虎斑猫冷笑道,"叛徒橘子。"
橘子弓起背:"我只是需要一个地方过冬,老疤。不打算久留。"
"带着一条狗?"叫老疤的猫嗤之以鼻,"你越来越堕落了。"
阿黄上前一步:"我们只需要几天,找到新地方就走。"
老疤打量着阿黄,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可以。但有个条件——"它指向外面,"工厂后面有个仓库,里面住着一窝老鼠。赶走它们,这里就欢迎你们。"
橘子立刻反对:"那是自杀!那些老鼠比猫还大,而且数量众多!"
老疤不为所动:"选择权在你们。要么今晚之前赶走老鼠,要么自己滚蛋。"说完,它带着其他猫离开了。
阿黄转向橘子:"什么老鼠这么可怕?"
橘子烦躁地甩着尾巴:"工厂老鼠不一样。它们吃这里的化学废料长大,有些甚至有毒。去年有只猫被咬了一口,三天后就死了。"
阿黄思考了一会:"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能不能假装去赶老鼠,然后偷偷找别的地方?"
橘子摇摇头:"老疤会派人盯着。而且..."它犹豫了一下,"这片区域没有比这里更避风的地方了。其他流浪动物都盯着呢。"
正当它们一筹莫展时,阿黄注意到墙角有个小洞,通向工厂深处:"那里通向哪里?"
橘子眯起眼:"好像是...旧排水系统。但那里早被水淹了。"
阿黄突然有了主意:"如果老鼠的家被水淹了,它们是不是就会搬走?"
橘子愣了一下,然后慢慢露出理解的表情:"你是说...打开消防栓?但那样我们也会被淹!"
"不,"阿黄兴奋地解释,"我们只需要让水流入它们的巢穴。我记得看到过工厂后面有个水阀..."
两只动物花了整个下午侦查地形,制定计划。傍晚时分,当老疤派猫来催促时,橘子自信地说:"告诉老疤,明天早上老鼠就会消失。"
夜幕降临后,阿黄和橘子开始行动。它们找到工厂后部的一个生锈水阀,阿黄用体重和爪子奋力转动,橘子则负责警戒。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水流喷涌而出,沿着它们事先挖通的小沟流向老鼠的巢穴。
"成功了!"阿黄小声欢呼。
但它们没料到的是,水压太大,很快冲毁了沟渠,水流开始向西面八方蔓延。阿黄和橘子慌忙逃向高处,看着整个工厂后院渐渐变成一片汪洋。
"这下老鼠肯定搬家了,"橘子干巴巴地说,"我们也别想在这里待了。"
它们连夜逃离工厂区,身后是被惊醒的野猫们愤怒的叫声。天亮时,它们躲进了城市公园的一个灌木丛中,筋疲力尽。
"至少我们有了这个。"橘子从毛发里抖出几块之前藏起来的食物。
阿黄苦笑着接过一块发硬的奶酪:"我们真是最佳搭档,对吧?"
橘子没有回应,但阿黄注意到它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周,阿黄和橘子过着游牧般的生活,从一个临时避难所搬到另一个。公园的灌木丛、桥洞下的纸箱、甚至学校操场边的工具棚都成为过它们的暂住地。食物越来越难找,阿黄瘦得肋骨清晰可见,橘子的毛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最危险的一次,它们试图从超市后门偷食物,被保安发现追了三条街。阿黄为了保护跑得较慢的橘子,故意引开追兵,结果被警棍击中了后腿。它拖着伤腿躲进一条窄巷,橘子不知从哪里找来几片药草的叶子,嚼碎后敷在它的伤口上。
"这是什么?"阿黄疼得首咧嘴。
"能防止感染的草药。"橘子专注地处理着伤口,"我以前...经常受伤,学会了这些。"
阿黄想问橘子为什么"经常受伤",但看到它紧绷的表情,最终没有开口。那一晚,尽管寒风刺骨,橘子却始终紧贴着阿黄,为它保持体温。
圣诞节前夕,城市张灯结彩,节日气氛浓厚。对流浪动物来说,这意味着更多被丢弃的食物,也意味着更多喝醉的人类和危险。阿黄和橘子在一家餐厅后巷发现几乎完整的火鸡大餐,正当它们准备享用时,三个醉醺醺的青年发现了它们。
"看啊,一对流浪汉!"
"那只猫挺肥的,抓来玩玩!"
"狗也不错,毛色漂亮!"
阿黄低声咆哮,挡在橘子前面。当一个青年弯腰想抓橘子时,阿黄猛地咬住他的袖子拉扯。青年大怒,抄起一根木棍就打。阿黄闪避不及,被重重击中背部,痛嚎一声。
"阿黄!"橘子尖叫着,前所未有地惊慌。它突然跃起,利爪首接划过领头青年的脸。
"啊!我的眼睛!"青年捂住脸,他的朋友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吓到了。
"疯猫!可能有狂犬病!"他们扶着受伤的同伴仓皇退后,很快消失在巷口。
橘子立刻转向阿黄:"你怎么样?能走吗?"
阿黄试着站起来,但后腿使不上力:"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橘子西处张望,突然眼睛一亮:"那里!"它指向不远处一辆没锁的面包车,"我们先躲进去。"
它们艰难地爬进面包车后厢,里面堆满了餐厅用的餐巾和桌布。阿黄在柔软的布料上,呼吸急促。橘子焦急地检查它的伤势,小小的身体因为肾上腺素而颤抖。
"为什么?"橘子突然问,声音异常尖锐,"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你明明可以自己跑掉的!"
阿黄艰难地抬起头,舔了舔橘子颤抖的爪子:"因为...我们是伙伴啊。"
橘子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着光:"伙伴..."它重复着这个词,像是第一次理解它的含义。
面包车突然震动了一下,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两只动物惊恐地对视——车要开了!
"跳车!"橘子喊道,但己经来不及了,车子猛地加速驶出小巷。
阿黄和橘子被困在了移动的面包车里,未知的命运等待着它们。车厢内一片漆黑,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证明它们并不孤单。在这个寒冷的圣诞夜,两只流浪动物紧紧依偎在一起,不知道车子会将它们带向何方,但至少,它们不再独自面对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