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薇那段时长不足三分钟却足以载入商业史册的视频像一颗引爆了的超级当量的舆论核弹。
它的威力甚至超越了之前那场让祁氏集团焦头烂额的商业闪电战。
一夜之间,“豪门弃妇的绝地反击”、“绝症女王的复仇宣言”、“现实版的更高贵也更致命的基督山伯爵”……
各种充满了戏剧性和冲击力的标签被全世界的媒体疯狂地贴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故事完美地融合了所有最能牵动大众神经的极致元素:顶级的豪门恩怨,无法治愈的绝症,令人心碎的背叛,以及最酣畅淋漓的充满了智慧与勇气的向死而生的复仇与新生。
苏白薇这个名字从一个依附于她那强大丈夫光环之下的面目模糊的符号化的“祁太太”,变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悲情的却又无比强大的女性英雄。
而“烬蝶资本”这个伴随着她的新生一同诞生于烈焰之中的神秘名字也瞬间吸引了整个金融界所有的贪婪的好奇的和敬畏的目光。
人们都在疯狂地猜测。
这个由一个身患绝症的女人用一种近乎于行为艺术的方式宣告成立的神秘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
它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是一个以“救人”为最终目的的“慈善机构”?
还是说这只是个精心策划的用“道德”和“理想”作为武器的更高级也更可怕的复仇幌子?
无论外界如何猜测如何议论纷纷。
苏白薇都没有再公开发表任何言论。
她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下完了那足以扭转整个乾坤的最关键的一子后便再次悄无声息地隐入了那片不为人知的幕后。
冷眼旁观着整个棋局因为她而起的剧烈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顾知行和沈青梧的秘密护送下她住进了那间位于邻市的戒备森严的由废弃工厂改造而成的秘密实验室。
这里既是她躲避祁玄墨那必然会到来的疯狂反扑的避难所。
也是她遥控指挥她那只刚刚破茧的初生的蝴蝶的战争指挥中心。
她的身体状况依旧不容乐观。
那场耗尽了她所有心力的“金蝉脱壳”几乎将她身体里最后的一点能量都燃烧殆尽。
沈青梧的那些高风险的实验性药物虽然能暂时地稳住她的生命体征但剧烈的副作用却像无数只看不见的贪婪的虫子日夜不停地啃噬着她的身体和她的意志。
但苏白薇的意志却在这场与肉体痛苦的残酷的搏斗中被反复地磨砺得愈发坚韧和锋利。
她躺在那张冰冷的病床上通过那条唯一的绝对安全的加密线路指挥着那间虽然简陋却充满了旺盛的战斗意志的临时办公室。
「顾知行,舆论的发酵己经足够了。」她的声音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显得有些沙哑但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无比不容置疑。
「现在我们要把这些虚无的在网络上飘荡的‘名声’转化为真正的可以用来撕碎敌人的冰冷的‘资本’。」
「是老板。」顾知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我们己经接到了几十家国内外顶级风投机构的接触请求。他们都说对我们的‘故事’和您的‘理念’非常非常的感兴趣。」
「‘感兴趣’?」苏白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他们感兴趣的不是我们的故事也不是我的理念。他们是一群嗅觉比秃鹫还要灵敏的贪婪的鬣狗。」
「他们感兴趣的是我们这个故事的背后那巨大的可以用来在资本市场兴风作浪的炒作价值。以及……我们手里那几项能死死卡住祁氏这头受伤的雄狮的脖子的核心专利。」
「那……我们要接受他们的投资吗?」顾知行问道,「如果能有几家顶级的VC为我们背书我们的起步会顺利很多。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慑祁玄墨。」
「不。」苏白薇断然拒绝。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现在的‘烬蝶’太脆弱了也太干净了。引入任何外部的资本都等于引狼入室。我们的股权一个百分点都不能出让。」
「‘烬蝶’必须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们自己。属于所有被祁氏这个冰冷的商业帝国无情伤害过的人。」
「可是老板,」顾知行有些担忧,「光靠我们上次狙击‘博瑞德’赚来的那笔钱想要和祁氏这种根深蒂固的如同百年巨树般的庞然大物正面对抗恐怕……无异于以卵击石。」
「谁说我们要跟它正面对抗了?」苏白薇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却又充满了惊人智慧的光芒。
「祁氏是一头行动迟缓的巨大的骄傲的大象。」
「而我们,」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是一群饥饿的敏捷的致命的行军蚁。」
「我们不需要也不可能一口咬死它。我们只需要在它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爬上它那庞大的身躯。然后狠狠地去蜇它最痛最敏感最柔软的地方。」
她顿了顿下达了“烬蝶资本”成立以来第一个也是最核心的奠定了它未来所有道路的战略指令。
「我们不谋求控股。不进行任何繁琐的会拖慢我们速度的实体经营。从今天起‘烬蝶资本’的唯一也是最终的定位是一家小而精的手术刀式的‘狙击型’的精品投行。」
「我们的目标不是去建立一个新的同样充满了腐朽和黑暗的帝国。」
「而是……猎杀那个早己腐朽不堪的旧的帝国。」
「我们所有的资金将凝成一股力量。集中我们全部的智慧和资源去研究祁氏集团旗下所有上市公司所有投资项目所有合作伙伴的财务状况和所有潜在的致命的漏洞。」
「我们要像一群游走在黑暗的草原上的狼群一样在祁氏这头受伤的愤怒的巨熊周围不停地游猎。」
「一旦发现任何一个虚弱的落单的可以被我们一口咬下的目标就立刻冲上去。用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手段咬下最肥美的那一块肉。然后在它的援军赶来之前迅速地撤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电话那头的顾知行听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这是一种极其另类极其凶狠也极其高效的打法。
它不需要庞大的资本只需要最精准的情报最毒辣的眼光和最果断的执行力。
而这正是他和苏白薇这个不可思议的神奇的组合最擅长的。
「老板我彻底明白了!」
「你明白的还不够。」苏白薇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和清醒。
「记住我们做的每一笔交易赚到的每一分钱都要立刻向公众进行部分披露。并且每一次披露都要用最高调最引人注目的方式强调这些我们从‘旧世界的罪恶’中获取的利润将百分之百地投入到沈青梧博士的那充满了光明和希望的罕见病研究项目中。」
「我们要让所有的人都看到。‘烬蝶’的每一次冰冷的‘猎杀’都是为了更伟大的温暖的‘救赎’。」
「资本需要动听的故事。而我们要给它们一个全世界最动听最无法反驳也最能激发人同情心和认同感的伟大的故事。」
挂断电话苏白薇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的大脑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滚烫的CPU。每一个计划每一个细节都在疯狂地消耗着她本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但她并不觉得痛苦。
恰恰相反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的真正“活着”的感觉。
……
接下来的一个月“烬蝶资本”这个名字成了整个华尔街和全球金融圈最热门也最令人头疼的神秘话题。
它就像一个神出鬼没的令人防不胜防的幽灵。
一个披着最圣洁的天使外衣的冷酷的魔鬼。
它的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打在祁氏集团的七寸上。
——祁氏集团旗下一家重要的在纳斯达克上市的物流子公司被曝出利用极其复杂的关联交易向几位高管的家族企业进行巨额的利益输送。“烬蝶”在丑闻爆发前的十分钟用一笔诡异的仿佛来自未来的资金精准地做空了它的股票。三天之内轻松获利数千万。随后“烬蝶”立刻高调宣布将这笔被媒体戏称为“来自上帝的罚金”的利润全部捐赠用于建立一个专门救助全球罕见病儿童的专项医疗基金。
——祁氏集团重金投资的一家人工智能初创公司其引以为傲的号称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算法被“烬蝶”雇佣的一个来自以色列的世界顶级的技术团队用一篇长达上百页的无法辩驳的论文公开证明存在严重的系统性的抄袭和剽窃行为。消息一出该公司估值一夜之间暴跌九成濒临破产。“烬蝶”则反手便用极低的价格收购了另一家拥有真正的原创技术但一首被其无情打压的同样濒临破产的竞争对手。
——祁氏集团在南美洲的一个重要的与当地政府关系密切的矿产投资项目被“烬蝶”通过最激进的国际环保组织曝光了其严重破坏当地雨林生态并非法雇佣童工的确凿证据。项目被迫全面停摆。祁氏的国际声誉扫地。而“烬蝶”则因为这次“充满了正义感的勇敢的揭露”获得了数家国际顶级的公益基金会的公开赞誉和战略支持。
每一次的狙击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充满了“罗宾汉”式浪漫色彩的完美的舞台剧。
“烬蝶”在不断地巧妙地敲下祁氏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巨大金山上的一块又一块的金砖。
然后再将这些沾着旧世界的罪恶和血泪的金砖熔化成自己身上那件名为“仁慈”与“希望”的闪闪发光的无敌的道德铠甲。
苏白薇这个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的神秘的幕后女王用她那超越常人的商业嗅觉和对祁氏帝国所有弱点的深刻了解指挥着这场看似不对等却又精彩纷呈的华丽的战争。
她的身体在一天天地不可逆转地衰弱。
但她的“烬蝶”却在每一次的猎杀中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令人敬畏。
它诞生于灰烬。
但它的目标是那无垠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