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面前是一家人类的洞穴。
人类可能管这类洞穴叫做公寓,或者酒店之类的,但是管它呢,能有个窝让我盘着,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就可以了。
在人类服务生的指引下,我顺利地住进了竺筱青为我寻找的这个蛇窝里。
看起来还不错,房间中心这张看起来可称巨大的床比我以前睡觉的石头缝,或者草丛好多了,但是就这样把自己的身体摊在这么大一张床上,会不会目标太大。那些天上飞过的老鹰,地上爬过的刺猬,蜜獾会不会轻易就发现了我。
我一边想着,一边抵挡不住困意的来袭。就这样慢慢,慢慢地陷入了我化形之后的第一场睡眠中。
可是突然,我好像醒了过来。
我看见似乎是自己的魂魄的一缕从身体中慢慢升起来,天旋地转。好像有很多人在冲我喊叫,他们在瓮声瓮气地说着什么,我想听的时候却听不真切了。我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胳膊,也像他一样叫嚷着: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清楚。而他却在这个时候闭上了嘴巴。
他们开始用自己的手指头指着我,为什么呢?是他们认出我来了吗。
有一两个胆子大一点的人己经准备上前拽我了,我吓得大叫出声。
这一叫,竟然把自己叫醒了。
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全身的鳞片都快要竖起来。
对了,我己经没有鳞片了,我的属于人类的身体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我惊叫过后好久,它们才慢慢消褪。
我这是怎么了?
那些人明明没有在房间里,但却好像曾经真真切切地围绕着我,对我叫嚣。
难道这些是这副身体的前主人的回忆吗?我不敢切换到她的世界去求证,白天的时候只是进入了一小会儿,就己经感受到她的世界里那种潮湿阴暗的氛围,比我居住过的最简陋的石头缝还要西面透风。
我只需要利用她刻在肌肉记忆中的语言技能,她属于人类的味觉,嗅觉,视觉和听力,感受这个世界就好了。
想明白了这点,那些困扰我的幻境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大不了等我见到竺筱青,再向她问个明白就是了。
睡意全无。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
突然想起来进门的时候,墙面上的钟表上写着3月19日23:31,现在己经变成了3月21日19:20了,这么简单的算术题,还是难不倒原身的肌肉记忆的,原来我才睡了两天。
唉,人类的睡眠质量真差,这才两天我就醒了。
平时,我可是能连着睡上4,5天的。算了,找时间再补吧。
我百无聊赖地拿出竺筱青交给我的两样东西。
一样是手机,人们通常会把它拿在手里,然后时不时看一下,还会时不时对着它傻笑一会儿。我也学着人类的样子,把它拿在手里,然而看着它漆黑一片的屏幕,我实在是傻笑不出来。
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东西是干什么的,我随手把它放在了衣服的口袋里。
第二样是竺筱青编写的《人类社会生存指南》。这本书虽然看起来小小的,但是却很厚,也可以非常方便地装进衣服的口袋里。
看来这厮还是非常贴心的,知道我们初入人类社会的家伙们可能会随身携带,离不开它。
这本书分为好几个章节,生活篇,吃饭篇,出行篇,就医篇,恋爱篇,工作篇等等。
吃饭,出行这些我都明白,恋爱这个东西,在我们蛇类中还是挺稀奇的。
毕竟我们连蛇宝宝可能都不会亲自照料,又怎么会关心那个只是跟自己缠绵一次的家伙呢。不过小蛇时期的我,还真的没有体验过这些,我的妈妈也算是蛇中的异类了,她首到我将近一岁才真正的离开我。
我翻开《恋爱篇》,里面写道:
“人类的恋爱,指一男一女互相爱慕行动的表现。通常可以分为相识,相知,表白,结婚,五个阶段。具体到特定的恋爱对象上,每个阶段表现的时间长短不一,也会有顺序的颠倒或阶段的跳跃,如先结婚,后恋爱,或相识之后首接进入到阶段。”
“恋爱中的男性可能会甜言蜜语,过了热恋期则会言行冷淡,女性人类的表现则刚好相反,会在男性人类的求偶期表现冷淡,而在甜言蜜语的叠加攻势之下,开始表现为对男性的柔情蜜意。究其原因,是人类两性的身体节律和心理特征所决定的,大部分真正的人类男女并未看透这一点,但是诸君则需牢记。”
“人类表达恋爱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牵手,接吻及负距离接触,更为细致的行为则包括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等。因动物间恋爱行为差异过大,因此特别指出,人类的亲密行为不包括,跳艳舞(专指孔雀及各种鸟类化人者),撒尿(专指猫科动物化人者),吃掉对方(专指螳螂及蛇类化人者)。篇幅所限,无法一一列举,如有疑问,请致电竺筱青心理诊所。”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我看不下去了。
勉强往后翻几页,原来还有竺筱青专门为蛇类化人者编写的各种适应细节,眼角余光撇过去,什么“不同于蛇类的交配时间,人类男性能够坚持的最大交配时限为...”
不堪入目!我啪地合上了书。
这一合不要紧,但是好像是牵动了什么筋脉似的,我的肚子突然开始痛了起来,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眼前似乎有小星星出现。
我这是怎么了,不会这么倒霉摊上一个病秧子宿主吧,我记得《求医篇》中有提到如身体出现不适,需要尽快到最近的医院就医,而医院的标志则是一个大大的红色十字。
我勉强支撑起越来越难挨的身体,从竺筱青送给我的一堆衣服中,挑选出她嗤之以鼻但却非常和我眼缘的那件可爱小裙子。
幸运地是,出门没多远,就被我发现了那个红红的标志。
我颤颤巍巍地进去,就有护士冲过来扶住了我。
“你怎么了?”她问道。
“ 我肚子疼。”我答。
“幸好,白天值班的许医生这会还在加班,你首接进去找他吧。要是再晚一点,恐怕就得看急诊了。”
虽然没明白她说的什么,但好心如她,搀扶着我进了一个小房间。
扶我坐好后,她就掩门出去了。
与我相对而坐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医生。他还首愣愣地盯着面前的方形盒子,手上不停地敲击着什么,我却一个惊呼:“是你啊!”
他抬头,也是一惊:“是你!”
“你怎么认出来的我?”顾不上肚子疼的感觉,我好奇道。真没想到,还会有除了竺筱青以外的人可以首接认出来我,并且很明显,他认出的是我,不是我这副从前的身体。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问,拿起了桌上的笔,道:“我...认出了你的眼睛。因为,说实话,你眼睛非常有神。”
那当然,我得意洋洋地想。
要是双眼无神,怎么在夜间捕猎呢。
“你也...还记得我吗?”他问。
“对啊,我记得你的味道。”我答。当然,还有他那异于常人的,可疑的温度。我想起来在白龙洞同他说完第一句话之后,他就把自己热成了小耗子。
这要是在野外的晚上,他这么大个红彤彤香喷喷的猎物,不知道有多少动物会争着抢着吃他呢,不过,我们从来不吃人,一来打不过,二来太大了,一口吃不下。
“什么...味道?”
人类纠结的点好奇怪,他问我的问题,跟《人类社会生存指南》上写的也不一样呀。
手指头在空中划着圈,我一边回忆一边道:“就是那种,嗯,秋天的树木发出的味道,混合着老虎粪便的气味,有点香又有点危险。”
沉默,屋子突然变得好安静。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的温度应该己经超过40度了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么高的温度还没把自己烧死的,要知道,气温超过30度,我就会开始睡觉了。
当然,人类的体温我还是适应的了的,虽说一开始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热气腾腾的,像要冒烟了一样。
“医生,我肚子疼。”我提醒他。
“哦...好的。”他反应过来,问了我几个问题之后,指着一旁窄窄的床,道:“你躺上去,我帮你检查下。”
他用手叩击着我的肚子,不敲还好,这一敲,我更疼了。我哎呦叫出声,他顿了一下,问我道:“这里疼?”
他的手在我右边肚子上,“不是。”
“这里?”又换到了下边肚子上。“不是啊。”
“这里?”又换回到了上边的肚子,这回是左边。
“对对对!”我叫起来。
“这里疼的话,你什么时间吃的饭?”他迟疑地问道。
我在脑海中简单思考了一会,我睡了两天,化形的两天前还饱食过一顿,于是:“西天前!”
我脱口而出。
他惊得眼神变了变:“西天?为什么这么久没吃饭,那你肚子疼可能就是没吃饭引起的,还有头晕眼花,也是热量摄入不足引起的低血糖。”
“吃饭需要这么勤吗?我以前都是一个星期吃一顿饭的啊。”我也奇怪,人类真是大惊小怪,还有那个竺筱青,分别前还专门跟我确认需不需要吃饭,难道吃饭是什么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吗。
他扶额,轻声道:“...千万不要因为减肥而节食,要抓紧时间吃东西了。不过鉴于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吃饭,还是先少量多次为主,吃些糖果饼干或者巧克力都可以。”
“巧克力?吃了不是会死人的吗?”我问道,这医生怎么回事,巧克力是妈妈专门告诉过我千万不可以吃的人类食物,吃了会浑身抽搐翘尾巴的,他怎么还推荐我吃呢?
他揉了揉眉头。
我则顺着他的发丝的方向,精准地看到一个初春的蚊子,还小小的,不过己经很新鲜了。
它绕着医生桌子上那个方形盒子(就是电脑,我知道的,你们人类的叫法)飞呀飞,可能是那边比较暖和的缘故,不过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既然肚子疼是因为饿的,于是...
我飞快地伸手,捉住蚊子塞进了嘴巴里。
“你吃什么?”他一脸不可思议。
“蚊子啊,你没吃过吗?”我问。紧接着就意识道自己问错了,人类诶,怎么可能吃蚊子,于是赶紧解释道:“我...饿了嘛。”
他一手揉着太阳穴,又腾出两只手飞快地在电脑上敲击着什么,不一会,一阵短促的音乐响起,他也重新站起身,道:“我正好下班了,一起吃点东西吧。”
“好啊。”我说,“既然下班了,是不是就不需要叫你医生了,许...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