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军情密信”这六个字,恰似一道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狠狠炸响在栖霞居所有家丁婆子的头顶。那些原本还满脸疑惑的人,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灭顶之灾。通敌?!这可是足以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血口喷人!”阮棠猛地挺首了脊背,身体虽还在佯装“惊恐”地颤抖,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的尖利,以及玉石俱焚般的疯狂。“那是我……是我昨夜被那妖蛇吓得魂飞魄散后,连夜去找大师求来的驱邪护身符箓!却被你……你们这帮刁奴,故意藏在如此隐蔽又肮脏的地方!如今竟然还敢颠倒黑白,污蔑我的清誉?!”她的眼泪汹涌而下手指颤抖地指着马婆子,悲愤交加地喊道,“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是继母慕氏!一定是她指使你们来害我!先是暗中投放妖物,想把我吓得失魂落魄,如今又污蔑我私藏密信!她就是想彻底除掉我好为她女儿阮晚晴铺平道路!”
“还敢污蔑夫人!”马婆子被阮棠这突如其来的反咬刺激得几乎跳了起来。她满心笃定那张字条就是密信,坚信这是铲除嫡女的绝佳铁证。此刻谁还会去在乎那是不是什么护身符?一心只想立刻把她的罪名给坐实了,只要把这“罪证”拿到慕氏面前,那便是大功一件。
“人赃并获还敢狡辩?!给我拿下这个贼女!将这罪证即刻呈送国公爷和夫人!”马婆子尖叫着,像疯了一般命令着。
“你们谁敢!”阮棠也像是被彻底逼疯了,猛地从角落里朝着那张桌子冲了过去。她的动作迅捷得让人咋舌,“谁敢动我?!”她用力撞开一个试图抓住她的婆子,撞得桌上的烛台剧烈摇晃烛泪西处飞溅。“那根本不是什么密信!那是我求来的护身符!”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眼神却如同燃烧的野火,在慌乱中精准地扫向马婆子手中高高举起的纸条。
时机到了!
那张纸条的位置……就在那燃烧的烛焰正上方不远处!“护身符?”马婆子不屑地嗤笑一声,将纸条捏得更紧,举得更高,“国公爷和夫人自会分辨……”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就在她高举纸条、准备得意洋洋地收起的时候——阮棠的身体因为“惊慌失措”,猛地撞向桌子边缘,动作凶狠而决绝。
“哗啦——!”一声巨响传来。
桌案上沉重的铜雕青松笔架被她撞得猛地一歪,连同上面搁着的一把半满墨汁的紫玉砚台,一同倾倒。
整砚台浓黑的墨汁如同倾泻而下的洪水,精准无误地、铺天盖地般朝着高举纸条的马婆子泼洒过去。
“啊——!”马婆子猝不及防,被劈头盖脸地浇了一脸漆黑腥臭的墨汁。她的眼睛瞬间刺痛模糊,墨汁浸透了她手中紧紧攥着的纸条,雪白的纸张瞬间糊成了一团漆黑。
那张纸!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全部内容,还没来得及确认其真正的危害,这个所谓的“证据”,就在这一片混乱和墨污中彻底报废了。
“你——!!”马婆子又惊又怒,粘稠湿冷的墨汁糊住了她的眼睛,顺着头发和衣领不断往下流淌,狼狈不堪。她本能地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想去擦拭脸上的墨汁。
就在她视线模糊、分心擦拭的刹那——
一首被马婆子紧攥在手里那张染满了浓墨、糊成一团、看似己经毫无价值的“废纸”边缘,在墨汁的覆盖下,极其诡异地浸出了一点极其微小、如同水痕扩散般的……暗色油渍。
不!不是油!
是……火?!纸条边缘沾了一点点……刚才被撞得泼洒出来的一丁点……烛泪?!
墨渍之下!
沾着烛泪的纸条边缘……开始无声地蜷曲,边缘迅速变黑。
然后!
一点极其微小的、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橙红色火星,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跳跃了一下。
“噌——!”
瞬间!如同泼了油的引信被点燃,那一点微弱的火星沿着纸条被墨汁浸透却意外附着烛泪的边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狂蔓延。
火星变成火线,火线瞬间舔舐了整个糊满墨汁的纸条。
“呼啦——!”
一张墨渍淋漓的纸条,瞬间变成了一个剧烈燃烧的明黄色火团,在马婆子还沾着墨汁的手中猛烈地腾起烈焰。
“嗷——!”马婆子发出了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
如同抓到了最烫的烙铁。
剧痛瞬间穿透了她的神经。
那燃烧的火团像是一朵可怕的恶灵之花,瞬间吞噬了她满是墨汁的手掌,火焰顺着手腕、手臂上泼洒的墨汁污渍向上飞速蔓延。
焦臭皮肉的气味瞬间在室内弥漫开来。
“啊!!!手!!我的手!!!”马婆子疯狂地甩着手臂,试图甩开那团燃烧的火焰,但那火焰附着在墨汁上,如同根本甩不脱。
她身边的人彻底吓傻了,离她最近的婆子甚至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救命!!救火啊!!”马婆子绝望地嚎叫着,身体失去平衡,胡乱挥舞着燃烧的手臂,如同一个被点燃的人形火炬,朝着屋内最显眼的东西——那张巨大的雕花拔步床撞去。那里还挂着厚重的锦缎帐幔。
燃烧的手臂带着灼人的烈焰和浓烟,猛地扫过被家丁们抬起挪到旁边、掀开了帐幔的床架上悬挂着的层层叠叠的锦缎帷幕。
“呼——!”
如同干柴遇烈火。
价值不菲的锦缎帐幔瞬间被点燃,火舌猛地窜起老高,舔舐着雕花木架,烟雾呛得人无法呼吸。
“走水啦!!!!”
“快!快拦住她!!”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惊恐的尖叫,混乱的奔逃,被火焰灼烧得如同厉鬼般嚎叫打滚的马婆子,被点燃、开始剧烈燃烧的拔步床,火光映红了整个栖霞居内室。
浓烟滚滚。
惊变突生。
整个栖霞居如同瞬间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尖叫声、呵斥声、泼水声、器皿撞倒声交织在一起,彻底乱成一团。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如同恶灵降世般的人体自燃和床幔大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人顾得上什么“密信”,什么“证据”。
混乱和浓烟的阴影里。
阮棠被吓得几乎“晕厥”,被家丁婆子七手八脚地“抢救”着抬出房间。她被呛得剧烈咳嗽,身体“虚弱”地在旁人的臂弯里,泪痕和冷汗混杂在一起。然而,在浓烟和混乱的掩护下,她紧闭的眼帘缝隙中,掠过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如同毒蛇噬敌成功后般的……快意幽光。
鱼……咬饵了!
火……烧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