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阿萝?”
沈疏萤的心猛地一沉,母亲温婉含笑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维持着脸上药婆子该有的茫然与惊惧,浑浊的眼睛里努力挤出一丝困惑:“姑娘…在说什么?老婆子…老婆子听不懂…”
“呵。”巫月轻笑出声,那笑声如同银铃相撞,却在这毒瘴未散的密林里显得格外瘆人。
她赤着雪白的双足,一步步朝着沈疏萤走来,脚踝上的银铃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
护在沈疏萤身前的三名烬影卫刀尖死死锁定着步步逼近的紫影。巫月却视若无睹,她的目光始终胶着在沈疏萤发髻间那支木簪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欲望。
“听不懂?”她在距离沈疏萤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她微微歪头,墨发如瀑般倾泻,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烁着玩味,“那这千机引的气息,你总该认得吧?”
母亲的身份……沈疏莹死死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
“姑…姑娘怕是认错了…”沈疏萤的声音更加沙哑颤抖,“这…这就是老婆子娘留下的一根旧簪子…不是什么宝贝…”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去遮掩发髻。
“是吗?”巫月红唇勾起,眼底的嘲弄更深。她并未动作,只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一寸寸扫过沈疏萤的脸。
“啧啧,”巫月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眼神陡然亮了起来,“好一张脸,连我都差点被糊弄过去。”
“易容术不错,可惜……骨相骗不了人。这双眼睛,和阿萝那个叛徒,简首一模一样。”
她猛地踏前一步,一股无形的气场瞬间弥漫开来。
“唰!”三名烬影卫几乎是同时斩向那道欺近的紫影。
然而,巫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晃动了一下。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只见几点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紫芒从她宽大的袖口中激射而出。
“呃!”“啊!”
两声短促的闷哼几乎同时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两名烬影卫身形猛地一僵,手中的刀哐当落地,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再无动静。
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仅剩的那名小队长怒吼着挥刀劈下,刀锋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巫月却只是伸出两根春葱般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在刀刃侧面轻轻一弹。
“嗡——!”
一声沉闷的金铁颤鸣响起。
小队长只觉得一股巨力顺着刀身狂涌而来,虎口瞬间崩裂。那柄精钢长刀竟被硬生生弹飞出去,深深钉入旁边的树干。
巫月却看也没看他。
她再次逼近沈疏萤,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呼吸可闻。
“小丫头,”巫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魔力,只有沈疏萤能听清,“别装了。我对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没兴趣。
我只对那根簪子,还有簪子里的千机引感兴趣。”她微微倾身,“当然,更感兴趣的,是你来这里的目的。这穷山恶水的,还有什么值得你这般拼命?”
沈疏萤缓缓抬起头,“碧磷蛇毒。”
她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冷,虽因疲惫而沙哑,却字字清晰,“我要解药。”
“哦?”巫月眉梢微挑,眼中的玩味更浓,仿佛终于等到了期待己久的答案,“谁中了毒,值得你带着阿萝的簪子,闯这龙潭虎穴?”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烬影卫,又回到沈疏萤脸上,带着一丝了然,“看来,是个顶重要的人。”
沈疏萤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巫月也不追问,她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地首起身。
她绕着沈疏萤缓缓踱步,赤足踩在枯叶上。“解药嘛…”她拖长了音调,带着一种刻意的慵懒,“万毒谷里自然是有。碧磷蛇虽毒,对我而言,不过小玩意儿。”
“不过…”巫月脚步一顿,转过身,“我为什么要给你?”
沈疏萤的心沉了下去。她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你要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巫月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瞬间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她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凌:
“帮我杀一个人。”
“谁?”
“我的好师兄,”巫月红唇轻启,吐出那个名字,鬼鸠。”
鬼鸠?沈疏萤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当年,他盗走谷中半部《万毒真经》,叛出师门,投靠了你们中原一个位高权重的女人。”巫月的眼神阴鸷,“这些年,他靠着那半部毒经,在中原混得风生水起,替那女人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脏事。
我要他的命!把他的人头,还有他偷走的半部毒经,给我带回来。”
“他人在京城?”沈疏萤强压震惊,冷静问道。
“不错。”巫月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只要你提着他的脑袋和毒经来见我,碧磷蛇的解药,双手奉上。”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残忍,“当然,如果你失手了,或者死在他手里…那正好,省得我亲自动手清理门户,也算你替你那个叛徒娘,还了点万毒谷的债。”
母亲…沈疏萤心口一阵刺痛,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好!”沈疏萤抬起头。
“爽快。”
巫月抚掌轻笑,她手腕一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用紫色蜡丸密封的瓷瓶。
“喏,定金。”她随手将黑色瓷瓶抛向沈疏萤。
“这是蚀骨散,”巫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恶意的愉悦,“沾血即入,半个时辰内若无独门解药,骨肉消融,化作一滩脓血。
对付鬼鸠那种用毒的老狐狸,寻常手段可不行。怎么用,你自己掂量。”
她又从腰间一个绣满虫纹的锦囊里,取出一枚略大一些的朱红色瓷瓶,在沈疏萤面前晃了晃:“碧磷蛇的解药,就在这里。
记住,我要的,是鬼鸠的项上人头,和他贴身藏着的半部《万毒真经》。
缺一不可!”
巫月将朱红瓷瓶收回锦囊,紫影翩然转身,朝着密林深处浓雾弥漫的方向走去。
“小丫头,我在万毒谷,等着你的好消息。”飘渺的声音随着她的身影一同消失在迷蒙的雾气之中,“别让我等太久,也别…死得太快。那样,就不好玩了。”
密林中死寂一片,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毒虫尸体烧焦的糊味。
沈疏莹低头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烬影卫,再看看小队长那惨白惊魂未定的脸。
沈疏萤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所有情绪己被一片冰冷的决然覆盖。
“带上他们,走!”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再无半分犹豫,“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