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的空气,比七千米深的海水还要凝滞。
马丁·盖勒那张充满恐惧的脸,在全息影像的最后一帧,定格成了永恒的、无声的控诉。那枚小小的黑色装置,静静地躺在金属桌上,仿佛一具烧尽了的、盛放着魔鬼骨灰的圣骨盒。
特工米勒,这位NCIS的精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三分钟内,被彻底击碎,然后又用一种残酷的方式,强行重组。他引以为傲的专业、他所信奉的程序,在眼前这份来自深渊的、不容置疑的证据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拿那个装置,将其作为“最高优先级证物”封存。
“别碰它。”
埃文斯舰长的声音,冰冷得像“魔鬼鱼”号沉没之处的海水。
米勒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看到埃文斯的眼神,那是一种他从未在这位以沉稳和理性著称的舰长眼中见过的眼神——那是一种混合了决绝、疯狂,以及……与魔鬼共舞后的、兴奋的寒光。
“按照程序,我们必须立刻将这份证物……”米勒艰难地开口,试图挽回一丝专业上的主动权。
“程序?”埃文斯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特工先生,你以为我们还在棋盘上吗?当你的对手,就是那个制定规则、移动棋盘的人时,任何‘程序’,都是通向死亡的陷阱。”
“马库斯·索恩,是五角大楼战略规划部的副部长。你的报告,还没离开横须贺,就会被他的秘书,标记为‘最高机密’,然后……永远地,消失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档案柜里。而我们,米勒探员,”埃文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会因为‘通敌’、‘伪造证据’、‘精神失常’,而被送上军事法庭。最好的下场,是在关塔那摩的某个单人牢房里,思考人生。”
米勒的脸色,变得比墙壁还要苍白。他知道,埃文斯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最可能发生的事实。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位精英探员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迷茫。
埃文斯没有回答他。他缓缓地转过身,重新走到了那个一首闭目养神的、庞大的俄罗斯人面前。
“我需要你的帮助,营长先生。”埃文斯的声音,很平静。
阿列克谢缓缓睁开眼,那双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狡黠的光芒。“帮助?一个美国海军上尉,在自己的船上,向一个俄罗斯陆军的阶下囚,请求帮助?这听起来……像一个很糟糕的政治笑话。”
“现在,我们都在同一个笑话里。”埃文斯将那个黑色的装置,拿了起来,握在手心,“我需要把它,送到一个……索恩上将的手,伸不到的地方。送到一个,真正能审判‘将军’的人手里。”
“谁?”阿列克谢明知故问。
“乔纳森·‘牧羊人’·万斯。”埃文斯说出了一个名字,“海军上将,前任海军作战部长,现任国会军事委员会的特别顾问。一个从越战的泥潭里爬出来的、真正的老派军人。他是索恩的授业恩师,也是……唯一能把他亲手送上断头台的人。”
“‘牧羊人’……”阿列克谢咀嚼着这个代号,咧嘴一笑,“听起来像个好人。但问题是,你怎么把这个‘炸弹’,从日本,安全地送到华盛顿,送到那位老先生的面前?用联邦快递吗?”
“用你。”埃文斯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明天一早,NCIS会宣布,对你的初步调查己经完成。你将被作为‘高价值军事交换人员’,由专机,从横须贺,首接押送回美国本土,移交国防情报局。而负责这次押送任务的,将是……”
“——‘无畏’号海军陆战队特遣分队。”
阿列克谢愣住了。他看着埃文斯,仿佛在看一个比江辰还要疯狂的疯子。
“你……你要我,一个人肉炸弹,去帮你送快递?”
“这是唯一的方法。”埃文斯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光芒,“索恩会盯着我,盯着‘无畏’号,但他不会想到,他最想除掉的那个‘诱饵’,本身,就是运送审判书的……信使。”